喪鐘早已停了，余音猶在。

凌玄一行人已到了天龍古剎的大門外。

陳舊的古老建筑是暗灰色的，依稀可想象見昔日的莊嚴宏大。

院子里有座銅綠斑斑的千斤鼎，石階上也布滿青苔。

雄偉的大殿仍然屹立如山，廊間的庭柱也壯如虎腰，卻顯得有些凄涼。

這已歷盡滄桑的古剎，會突然倒塌？

神祗仍在大殿里供奉著，雖久未享受人間香火，卻仍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類的卑微和愚昧。

蜘蛛網結在殿角，破舊不堪的神幔風吹搖擺。

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敲鐘的人呢？

凌玄站在神前，戲謔地看著供奉的神祗，眼里沒有半分尊敬。

寺廟供奉的是佛，與他這個道士有何干系？

自古佛道不兩立。

燕南飛、葉開、路小佳，三人對供奉的佛教神祗也沒有半分尊敬。

世間若真的有佛，為何不渡世人？

為何卑微又愚昧的人，總是在受苦？

劊子手的屠刀，卻成了幫人抵達極樂世界的橋梁。

這是什么神祗？

什么佛？

狗屁不是！

唯獨杜十七。

杜十七分不清神佛，只要是高高在上供奉的，那就是神。

他猶如虔誠的信徒，雙手合十，膜拜著一言不發的神祗。

忽然！

大殿外有一道驚虹厲電般的刀光飛舞閃動。

刀光過處，那粗如虎腰的庭柱立刻被砍斷，只聽“哧”“哧”之聲不斷響起，如山般屹立的大殿突然開始崩塌。

凌玄抬起頭，大殿上方的梁木已往下傾斜，朝幾人撞來。

燕南飛一把拎起杜十七衣領，同凌玄幾人一起來到殿外。

冷風，吹。

吹起幾人的衣擺，吹起幾人的長發。

凌玄五人面前，有十人。

偌大空曠的廣場都顯得擁擠，與站著的人相比，那幾座破舊堆滿灰塵的香爐，顯得格格不入。

路小佳拋起一顆花生米，用嘴穩穩接住，戲謔道：“喲呵，人還挺多，都來湊熱鬧么？”

葉開轉動脖子，活動手腳：“本天才許久未出手，有點手癢了，正好拿你們止止癢。”

杜十七冷漠的臉已布滿驚色。

他在江湖上本就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則又怎會欠燕南飛一條命。

這么多人，每一位都是絕頂高手！

不愧是青龍會，當真好大的手筆。

燕南飛認識這些人，他準確地報出這些人的名號：

“‘天王斬鬼刀’苗斬鬼，又叫苗天王，邊上那幾個女人，是他的老婆。

“星宿海的多情子，本姓胡，全名不知，據說會天地陰陽交征大悲賦里的一式，殺人無數，奸殺婦女無數。

“獨行盜羅嘯虎，憑借一柄快刀縱橫河西，他的刀很快，自命天下第一快刀。

“‘殺人無忌’楊無律，紫云觀主楊無忌之堂弟，‘飛龍十八式’造詣頗高，氣量偏狹，睚眥必報。

“關西‘羅一刀’衣缽傳人諸葛斷，冷酷多疑，嗜好殺人，娶妻三次，三名妻子盡死于其刀下。”

說到這里，還剩下五人。

這五人之中就有凌玄見過的瘋和尚。

“剩下的五人，我知道。”凌玄站了出來，眼睛盯著瘋和尚，笑著道，“吳畫對么？你的表演很不錯，演的的確像那么回事。”

他又看向其他四人，再次道：“俞琴，顧棋，唐詩，蕭劍，加上瘋和尚吳畫，公子羽手下的琴棋詩畫劍，都到齊了，不錯。”

吳畫陰森盯著凌玄，道：“你真的知道太多了。”

凌玄道：“你應該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顧棋笑道：“你肯定有事情不知道。”

凌玄道：“是么？你是說倪家的人就在古剎里？”

顧棋愣住，臉上的笑剎那間消失。

凌玄說對了。

倪家的人，“藏珍閣主”倪寶峰，大女兒倪貞，二女兒倪慧，小兒子倪平，三人都在天龍古剎。

他們本就是青龍會的人。

因為倪慧與凌玄的關系，倪家人沒有出現在這里，他們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著。

顧棋以為凌玄會不知道。

卻想不到凌玄清楚公子羽的為人，自然會知道這一切。

本就知道的東西，知道很奇怪么？

顧棋其實不用那么驚訝。

他早應該知道，凌玄什么都知道。

一直都是如此，不是么？

凌玄笑著道：“我知道的，還有你們不知道的。”

公子羽的安排，就連他安排的人都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

他霍然抬頭，道：“中指，小指，你們還要藏到什么時候？”

中指？

小指？

黑手的人？

是了！

黑手也是青龍會的人，是公子羽的手下。

拇指、食指、無名指都死在凌玄的孔雀翎之下。

黑手只剩下兩根手指，名聲毀了。

剩下的兩根手指，為了黑手的名聲，為了幫其他三根手指報仇，哪怕公子羽不下命令，這兩根手指也會出現在天龍古剎。

他們一開始沒出現，可是一定是會在這里的。

顧棋再次愣住。

他們五人一直跟著公子羽，是最受信任的心腹。

黑手的人在不在這里，他們的確不知道。

好奇心驅使所有人，去尋找黑手的兩根手指，所有人的眼睛卻不敢挪動。

彼此對面，都是一頂一的高手。

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死！

何況，凌玄這邊還有個葉開。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的葉開！

只要露出一個破綻，葉開的飛刀就會取他們的性命，他們不敢分神。

再好奇，再想找到兩根手指，也不敢分神，目光一絲都不能挪動。

幽暗密林里走出兩道身影。

——中指，小指。

黑手的最后兩根手指，一直沒出現的，沒露面的兩根手指，也出現了。

兩根手指沒有走到廣場中間，他們就在遠方看著。

是威懾，也是警告。

這是在告訴凌玄，盡管動手，一動手他們兩根手指就會偷襲。

在場的除卻杜十七，每一個人都是絕頂高手。

只需要一剎那的時間，會就定下勝負，分出生死。

定勝負，分生死的一剎那，也是最后一剎那。

一剎那究竟有多久？

一彈指間就已是六十剎那。

剎那很快。

覺著剎那很慢的時候，是只有臨死前的最后一剎那。

人會在這最后一剎那的時間里，想到很多平時一天一夜都想不完的事情。

能在最后一剎那的時間，回憶往昔，回顧平生。

感受到這一剎那，就意味著死亡來臨。

一十八個人，互相盯著，尋找著對方的破綻，力求一擊必殺。

這很考驗耐性，但總有人是沒有耐性的。

比如，苗天王帶來的五個漂亮老婆。

等太久，她們會空虛，也會寂寞。

她們不在一十八人之中。

所以，她們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