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哭？”

盛若綰突然想起來第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人，是盛母。

因為盛家親戚看不起她的身份，總是當著年幼的盛若綰問些諷刺盛母的問題：

“若綰，要管多少人叫爸爸呀？”

“若綰，今天家里有陌生的叔叔來找媽媽嗎？”

“若綰......”

“若綰......”

他們總是掛著虛假的笑容，借問候的名頭來展示彼此無限的惡意。

這種時候，未經世事的盛若綰只能用眼淚來表達她的抗拒。

盛母總是那樣堅強，在一眾諷刺聲中將她牢牢護在后面，輕柔的問她：

“若綰，為什么哭？”

盛若綰捂住自己的嘴，恍惚地看著傅修寒。

時至今日，盛母在盛家存在的痕跡，已經隨著她的去世被抹去了，

很明顯，問自己這句話的人不會再是母親。

眼淚起初只是一兩滴，但盛若綰擦得越是頻繁，它就流得越多。

傅修寒的問候就像最開始被推倒的多諾米骨牌，一但開始，就會漸漸帶出了后面的反應。

慢慢的，盛若綰喉嚨里開始發出無法抑制的抽噎聲。

“不關你的事情。”

冰冷的指尖再次觸摸她的側臉。

傅修寒的手很大，手心并不是不沾蔥水光滑，指腹有些粗糙。

盛若綰在他的動作下頓住了，從指縫中漏出的哭聲突然停止了。

眼眶里還含著淚，盛若綰眨了幾下眼睛，視線終于清晰起來。

她在傅修寒黑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哭得滿臉通紅的臉。

“害怕你父母死亡牽扯到的勢力？”

盛若綰搖搖頭，擦干凈自己的臉上的痕跡：

“你看錯了，我沒有哭。”

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正常，沒有提到剛剛聽見的對話。

但是傅修寒并沒有就此結束話題。

“這是什么？”

傅修寒仍然皺著眉頭，手指輕輕揩去盛若綰臉頰上剩余的濕氣。

好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并不算緊張，盛若綰隨意找了個借口表明自己的態度。

“剛剛外面下雨了，淋了些雨。”

“哦？”傅修寒揚了揚眉，“看來你剛剛也在淋雨。”

“我這個位置對著窗，會淋到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盛若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地上站了起來。

“傅總的關心是不是有些太過了，我......”

她突然頓住了。

因為傅修寒也站直身子，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原本以為會尷尬，畢竟他們的關系并算不上熟人。

但她還是感受到了溫暖的氣息。

這只是一個安撫性的擁抱，像在安慰失落無助的孩子。

盡管看起來有些僵硬，但是對方的心意卻透過肢體接觸傳達過來。

那扇“下雨”的窗戶灌入了涼風，吹過兩人的時候，盛若綰聞到一縷不知名的香味。

盛若綰盯著他的肩膀看了許久，才緩緩抬手——

她推開了傅修寒。

“傅總。”

“嗯？”

“擁抱也包括在合作中嗎？會不會有些越界？”

盛若綰挑釁地看著他，冒昧的質問并沒有惹怒傅修寒。

“只是擁抱就背上‘越界’的罪名，對我來說損失太大了。”

傅修寒將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微微用力，朝自己的方向一壓。

兩人臉部的距離湊得極近：

“盛若綰，別總害怕自己會輸，這對你來說很難？”

傅修寒輕輕碰了一下她哭過的眼睛，隨后松開手退了回去。

他沒再有什么動作，只是站在原地安靜地凝視她。

盛若綰心頭微動，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又很快把話咽了回去。

“可我們只是合作，是利益體，你利用我，所以我也會利用你，這才是我們正確的關系。”

“合作是為了雙贏，但你剛剛的狀態會影響我。”

他的頭微微偏了偏，看著盛若綰。

“你不習慣別人的好意？”

“可我......”

盛若綰攥緊了衣角。

腦海中下意識閃過盛母曾經告訴過她的話——

“綰綰，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如果你遇到了，那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對方想要的東西。”

“可我自己能調整，更何況，相比我給傅總的影響，傅總給我的恐怕要更多一些吧？”

比如，為什么要在在上一世救下她？

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和她墜入火場。

傅修寒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有問題不妨直說。”

盛若綰被他噎了一下：

“盡管會聽見自己不喜歡的？”

“如果你不想中斷合作，最好這樣。”

“好吧，傅修寒，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給我的戒指嗎？”

盛若綰突然開口轉移了話題，

她并不想透露眼太多與前世相關的內容，

不僅因為涉及到了她痛苦的回憶，更因為重生的不確定性。

“那個戒指......被我弄丟了。”

“弄丟了？”

“是的。我知道它價格可能不便宜......你能原諒我么？”

“如果你要我原諒，就不應該笑得這么開心。”

傅修寒皺起眉頭，用食指輕碰了一下她的嘴角。

然后盛若綰才意識到她在微笑。

“當然。”

盛若綰用力抿了抿唇角，擺出一副和之前一樣的嚴肅表情，再次問道。

“如果我不笑，你就會原諒我嗎？”

傅修寒像是在評估什么，沉默片刻才開口，“看起來還是剛剛更好一點。”

“像這樣？”

盛若綰微微勾起唇角，然后很快被自己逗笑了。

或許是因為盛若綰很少表現出來的溫順，傅修寒眼中也出現了笑意。

“是的，很適合你。”

她停留在肩膀的目光掃過他高挺的鼻梁后，蜿蜒到達他深邃的眼窩、流暢的臉部線條，

等盛若綰想將視線進一步往下走的時候，傅修寒稍微湊近了。

她的注意突然被面前那兩偏薄薄的嘴唇吸引——

“要接吻嗎？”

腦海中突兀地出現這么一句話，毫無緣由。

盛若綰垂下視線，想去驅趕唇邊讓自己覺得干涸的氣息，耳邊卻響起了他夾雜著笑意的聲音。

“希望下次還能看到你這樣笑。”

這一次，事情并沒有進行到那有一步。

傅修寒在她耳邊說完這句后，便轉身離開了。

傅家客廳里，秦慎和周子琰正將腦袋湊到一起。

“秦慎，你打算對媛媛說實話嗎？”

“再說吧，我想看看老傅的態度。”

周子琰靜默片刻，又開口：

“你說...。。老傅會被騙嗎？”

秦慎的眼睛微微瞇起。

“不確定，但那女人搬進來了。”

周子琰意識到秦慎的意思。

“你想單獨見見她？”

“不，我打算教她點規矩。”

秦慎想起自己哭到暈厥的妹妹，冷笑一聲。

“至少……先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