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又日落,一日復一日。一晃二十三日過去。
山坳間,陳寒看著手中獸皮圖紙,心中一喜,眉宇間的愁色頓時舒展開來。距離寒城越來越近,再有六日的行途便能到達。而且觀地圖所畫,只要翻過眼前這座山峰,就能走出山巒起伏之地,剩下的路途皆是闊然大道直達寒城,行走間也更為輕松多許。
二十多日的跋山涉水,陳寒早已疲乏不堪。眼見樊籬即逝,心底不禁豁然開朗喜上眉梢,一掃之前的頹靡神態(tài)。不過一路之上的風塵苦旅,櫛風沐雨,如今的模樣倒甚是狼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比之乞丐有過之而無不及。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黯淡。
山坳中,陳寒撿拾干樹枝堆放一起,隨后用火石點燃木柴,火光頓顯,在寂靜的山林里發(fā)出噼啪聲響,不多時山坳上空漸漸冒起裊裊輕煙。
正欲安宿,倏忽間,陳寒只覺后背發(fā)涼,似有東西盯著自己。
陳寒下意識的回頭,只見離自己數丈外,一雙兇殘的眼睛正盯著自己,那目光內蘊含著貪婪,讓人不寒而栗。
貪婪的目光一步步向前,全貌終于走出古樹的遮掩。陳寒瞳孔收縮,呼吸漸漸急促。
只見是一頭足有半人高的野狼,體型強壯,全身毛發(fā)呈灰色而且背瘠上毛發(fā)直立,如一根根倒刺,四顆猙獰的獠牙帶著寒芒裸露在外,狼爪不停在地上磨蹭,似欲準備著發(fā)動攻擊。
陳寒雖在大山中長大,時常進山采取草藥,卻也并未走出過村子多遠,尚在安全范圍之內,對于野狼倒還是第一次遇見,以往只在村子里的老人的故事中聽說過,野狼兇殘,喜嗜血食肉,村子里若是少兒夜啼哭鬧,長輩們便會以野狼恐嚇,對于這招長輩們屢試不爽,稚童立即便會變得乖巧安靜起來。對于野狼的傳聞陳寒自然也是耳濡目染,不曾想今日自己卻遇上了。
然而在大山中穿行二十多日,雖山路崎嶇狹窄,其中困難重重,步履維艱,但自己不至于畏懼。此刻卻在灰狼這里感受到了正真的恐懼,尤其是那目光,帶著兇惡,似要將自己活生生吞噬一樣。
灰狼一步步向前,直到距離陳寒兩丈處停下,似乎火光讓灰狼有所忌憚,不敢貿然往前,頓在原地注視著陳寒。
陳寒此時一顆心砰砰直跳,不知如何是好,身體不斷地向著火堆靠近,直至感覺到烈火的熾烈令他不可向邇,這才止住了身子。看著灰狼同樣的也停下腳步,陳寒本能的想要起身逃跑,可清醒的意識告訴自己不能跑。比速度自己根本跑不過四腳的灰狼,如若灰狼從身后撲了過來,自己后背又沒長眼睛,不知它的舉動,到時候只能成為它的獵物,也就必死無疑。
薄暮冥瞑,山坳間一人一獸就這么相互注視,誰也不向前邁出。
良久,灰狼終于按捺不住,一聲狼嚎猶如吹響沖鋒的號角,眼中冒著綠光奮力沖奔,直撲向陳寒。
原本就提心吊膽的陳寒,忽聽狼嚎,頓時驚恐萬狀。緊跟著又見灰狼向著自己奔襲而來,速度極快,幾個跳躍已近到身前,血盆大口賁張,發(fā)出一股惡臭氣味讓人惡心,鋒利的趾爪在空中清晰可見。
眼見灰狼騰身飛起,撲面而來。陳寒驚慌之余隨手抓起火堆中的木棍,慌忙在身前揮動,企圖抵擋灰狼的進攻。半空中灰狼速度不減,利爪寒芒更甚,只見其輕輕揮舞,頓時如手臂粗細的朽木竟被劈成兩段,朽木在灰狼利爪之下顯得不堪一擊,飛出好遠。兩只利爪鋒芒不減依舊長驅直入,狠狠在陳寒手臂上劃出兩道血痕,巨大的沖擊力度更讓陳寒跌滾幾步遠。
灰狼落地,強壯的體型濺起地上沉沙,眼神比之剛才更為狠厲,兇光四射,落地后灰狼身軀微弓,似要再次發(fā)起攻擊。
不遠處陳寒穩(wěn)定身形,手臂上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的發(fā)出悶哼聲,那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止不住的流淌,腦海中更是傳出陣陣眩暈感。心底的恐懼使得陳寒有些膽怯,全身都在顫栗。長吸一口氣,陳寒努力讓自己保持著鎮(zhèn)定,一手扶著流血的傷口,強忍著疼痛,迅速站起身,眼睛卻是一直戒備著灰狼,注視著它的一舉一動。
灰狼再次前撲,根本不給陳寒喘息的機會。鋒利的狼爪再度出擊,如同利箭帶動破空之聲,眨眼間便攻至身前,其速度令人嘆為觀止。陳寒側身閃躲,速度還是終究慢了一步,后背與狼爪擦毫而過,一股鉆心的疼痛讓陳寒再次發(fā)出悶哼聲。
灰狼緊接著身軀急轉,狼頭狠狠撞向陳寒。來不及反應,陳寒頓覺身子一輕跟著飛出好遠,直至撞在一顆古木樹干上當場便有肋骨斷裂聲響起,身體隨之跌落在地,連續(xù)的重傷陳寒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只覺體內熱血翻滾五臟震顫。
遠處灰狼緊隨其后,窮追不舍。陳寒連忙起身,顧不得身體的傷勢,伸手從腰間拿出匕首,眼中也第一次露出了狠勁,擺出拼死一搏的姿態(tài)。
灰狼身影如魅,強壯的體型卻輕盈靈活,利爪與匕首相交,竟然發(fā)出火花。陳寒心中駭然,想不到灰狼利爪竟如此堅硬如鐵,在匕首下絲毫未損。灰狼體型碩大,力量也是及強,陳寒始終落于下風,只能來回躲避,好幾次巨大的力道直震得陳寒虎口生疼,匕首險些都握不住。
體內一陣翻江倒海,隨后喉嚨一甜,再次噴出鮮血,原本的傷勢愈來愈重,每揮動一次匕首身體都如同被撕裂般,痛苦無比。灰狼持續(xù)撲抓,勢如破竹,隨著重擊落下,陳寒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倒飛出去。
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身體感覺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著,四肢動彈不得。幾滴黏液滴落在臉頰上,陳寒心知那是灰狼的唾液。
“娘,寒兒無能,無法救回你。但寒兒很快便會下來陪你,娘,你等我”
陳寒眼角淚珠滴落,隨即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