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高考,江思遠提早進了華清大學,我發揮失常,復讀一年后上了一所在國內略有名氣的重點大學。
畢業后,我曾經數次回到母校,布告欄上登了江思遠的大幅海報。成績優異,獲得國家級獎學金,保送讀研,一頂加一頂的桂冠,在我們中間劃下銀河般遙遠的距離。
我搖搖頭。
“江思遠,你不僅讀了大學,還讀了研究生,一直念到博士。”
江思遠一愣,勾著唇角笑了起來,露出一角尖尖的虎牙,看著整個人都生動許多。
他從桌上探過身子,我們的臉只有一寸距離。
“林素~”
他笑道,把音節咬的細碎又沙啞。
“你這么關心我啊?”
我心頭猛然一窒,我沒有動,仍舊抬頭盯著他,但是耳根發燙,我知道,我的臉一定已經紅了。
他總是這樣,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撩撥起我的情緒。而我毫無辦法,十幾年前心動過的人,再次遇到,依然狠狠心動。
我喉頭發緊,心慌意亂,表面上卻仍舊強作鎮定。
“江思遠,檔案里都有寫。”
雪白的指尖推著資料袋在桌上滑動,江思遠撇一眼文件,眼里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長。
“這只是案宗和談話記錄,沒有寫我以前的個人資料。”
我一愣,抽回資料翻動,越翻臉越紅。該死的,果然沒有,他怎么會知道啊。
“咳咳,你剛才說你沒有念大學,那高中畢業以后呢,你去哪了?”
我不自然地轉過話題,我才是心理學專家,這場談話,可不能被江思遠主導了。
江思遠瞇起眼睛看著我,明顯帶著一絲試探。
“家里出事,輟學了,打工去了唄。”
很無所謂的語氣,表情卻很認真。
我苦笑,果然,他對我還是心存防備,每一句話都在撒謊。
江思遠家境良好,他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成功的企業家。就在前幾年,我還在新聞上見過他母親出席慈善宴會。
是我輕敵了,我以為憑著我們兩個往年的情分,他應該能對我打開一點心扉的。
不過我還是決定先順著他,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要編出這么拙劣的謊言。
“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說說嗎?”
我把身體湊向他,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是一種讓人信任放松的姿勢,果然,江思遠抿緊的唇角松懈下來。
“我爸媽出車禍了,我爸去世,我媽在icu躺了大半年,沒人能照顧她。時間一久,公司的員工陸續離職,把賺錢的業務也都帶走了。”
我一愣,完全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個答案。
“你爸爸去世了?”
“嗯,林素,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能永遠陪著你,爸爸會突然消失——你也會。”
江思遠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我,視線灼熱,幾乎要在我身上燒出一個窟窿。
我不自然地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他胸前。翻領的襯衫,最上面一顆扣子打開,露出一角修長的鎖骨。胸前的口袋上,插著一支鋼筆。
等等,一個精神病人的身上,怎么會有鋼筆這樣危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