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通了這些事，便知當日的寺內香客定是紫衣，且普行大師和普能大師都知道，只是瞞著普念大師。普行大師萬般不肯讓我明說出來，普能大師也不便開口直言，并不是怕身為住持的普念大師生氣，而是怕一旦傳言開來，做偌大法事之時，居然善濟寺內藏有女客，則眾口爍爍，佛家清譽難以周全。我猜，那日盜經，必是紫衣在內堂掩護，而凈執趁走動之機，去搬動佛像取寶。凈執從活磚空格中取出了兩件寶物，卻只交給紫衣一本經書。”雪衣管自往下說道。

“而盜經之后，凈執裝作無事繼續回去做法事，紫衣取下消音棉后逃出寺外，應該不會躲得很遠，只等著父親離寺出去找她。按紫衣的想法，經書丟了，她又逃了，等于是自認盜經，別人不知道她進寺，她自己的父親定會明白是她干的，就一定會去找她。”

“可她卻不知道，凈執順手牽羊偷走了佛祖舍利子，普能大師的性子直硬，他不知道我天衣門有消音奇術，更認為紫衣絕不會知道舍利子的存在，所以從來不疑進寺的紫衣，反疑是他大師兄偷的。而普行大師也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他知道紫衣學有奇術，卻絕無力氣搬動佛像，更不可能去偷盜舍利子這樣的寶物，若真那樣做，紫衣就是在害他了，紫衣不想讓他當和尚是肯定的，但紫衣不會害他去死，所以普行大師倒去疑是護法大和尚偷的，兩位大師便是這么僵住。”

雪衣一口氣說到這里，停了會兒，又道：“兩位大師寧可在寺內絕食絕水地自拼性命，也沒人出寺去尋找紫衣，失寶的消息更是沒有傳出寺外，我猜啊，現下紫衣只怕還在善濟寺附近藏著呢，普行大師回去找她，她應該就會現身了。”

“那么，趁法事那日進寺盜寶，應該是凈執和紫衣姐姐早就商量好的計劃……咦，這不對啊，一樣的問題，凈執怎么能知道寺中藏有佛祖舍利子呢？光是一本法經，他干嘛要幫著紫衣姐姐去盜啊？就為了讓紫衣姐姐出氣嗎？”赤衣轉轉眼睛，還是有些不明白。

“呵呵，凈執自己說漏嘴了，他在跟我說話的一開始，就夸贊自己悟性高機敏過人，還說寺中重寶除了三僧，連師叔們和他本人都不知道，明顯沒有把別的同輩師兄弟放在眼里。”雪衣笑答：“我當時就覺得，以他自傲如此，定會對三僧私搬佛像一事起疑，而只要他慢慢留心，就一定會猜到，佛像下的活磚空格內，絕對不是只藏有法經，他必會想方設法，要探一探真相。紫衣去福建尋父，恰好給了他機會。”

“三僧私搬佛像？”赤衣更聽不懂了。

“凈執說過，每次佛誕日，護法僧搬動佛像取出法經時，活磚空格內并無舍利子。則可想而知，必是三僧在此之前，已私搬過佛像，先取出舍利子藏在別處，方敢在眾僧面前展示法經。我猜，僅此一日，舍利子應該是藏在普念大師身上的。而私搬佛像令其不發出尖叫嘯鳴，除了我天衣門的消音法之外，唯得兩個功力深厚之人左右夾擊，對佛像空心處以強勁內息對抗抑制，另一人才能搬動佛像而不致發出聲響，天下有這般功力而又配合無間之人，舍三僧其誰？”

雪衣細細解釋：“你們想啊，三僧每年都要如此施為，還偷偷摸摸的，住持大師身邊的隨侍之人怎么可能不查覺異樣？只不過，普通的護法僧人，恐無凈執這般的野心和傲氣，查覺到也不一定就會用心，但若是碰上個有心的小賊禿，那就不好說會出什么事了。我之前已對凈執講過，善濟寺這般藏寶，實實不妥。”

“凈執有心探寶，故而趁著紫衣在消音掩護，他便獨自搬開佛像，發現活磚空格內除了法經，還藏有佛祖舍利子，于是他就偷拿出來藏在自己身上？呸，這小賊禿，竟敢裝模作樣到天衣小院的門前來演戲，果然不是個好拿的賊。”藍衣悟道。

雪衣點頭，雙掌合十道：“佛祖原身舍利，相傳具有無上法力，佩之會長生不老……有道高僧豈會覬覦這個？但對于自視甚高的小和尚來說，那就誘惑無比了。凈執貪念難滅，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偷偷藏下舍利子之后，還妄圖蒙混過關，不知我天衣門厲害，撇下他的師兄師弟，竟敢自己送上門來，我猜，他是打算拖過時間，害得普行普能二位大師圓寂殉寶，案子便不了了之。那就休要怪我設計擒他了，阿彌托佛。”

藍衣難得的展顏一笑，輕道：“五日前，一聽你說上五靈觀，我們便都明白，你竟是疑了這小和尚。那時，雖尚不知道你現在說出來的這些根底，可你命青衣帶他去五靈觀，自然是除了飛鴿傳書，還要查他虛實。呀，說到青衣，大姐，我守在五靈觀旁，擒那和尚回來這里，青衣可還在五靈觀里陪著老師太喝茶呢。真難為青衣的嘴巧，這么些年都不來往了，照樣能哄得老師太那般高興，什么忙都肯幫我們。”

雪衣和赤衣相視而笑，遙遙想去，在揚州青樓游走自若的青衣，和五靈觀老師太坐在一起，鼻觀口、口觀心參道打座的模樣，兩下里一比，該是何等奇突有趣？

數日后，一抹紫影飛進天衣小院，落在雪衣窗前，婀娜如柳的身子向著端坐房中的雪衣，盈盈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