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瓊州府城迎來了許多新的面孔，這些人群里除了從各州縣趕來面見楊之言的官吏外，便是在提督學道馬逢皋的游說下，懷著忐忑心情前來的黎人首領。

在經過與牛天宿等人的商量后，楊之言終于確定下來對各縣官吏的考核手段，他們將檢查官員在任期間的政績，派出暗衛到民間走訪。

考核也有評分，上等賞賜金銀，中等無賞無罰，下等罷免，一般會被評為下等的都是有貪腐、徇私等違法行徑，若是實錘了，不僅要罷免，還會被抓捕下獄。

考核之事交給牛天宿與王鑫共同負責，楊陸的暗衛上交的調查結果將直接轉交給王鑫，讓王鑫與牛天宿一同斟酌處置。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王鑫也或多或少察覺到了暗衛的存在，不過他是個聰明人，就算察覺到了也會閉口不談。

楊之言這邊，則是開始著手準備改土歸流政策的推行，楊之言準備效仿清廷對西南各省改土歸流時的手段，以武力震懾為輔，以勸說黎人首領主動獻土為上，勒令其獻土為次，對于主動交印者酌情賞賜、給予官職，對抗拒者加以懲處，沒收財產。

而黎人首領入瓊，正是改土歸流行動的開始，他讓韓有獻陪同接待了那些從山里出來的黎人首領，說起來他們敢來到瓊州，馬逢皋也有很大的功勞在里面。

那些黎人首領看見馬逢皋這個曾經的清廷官員在投降以后非但性命無虞，反而官職還提了上去，便放心了許多，在馬逢皋的勸說下前往瓊州向楊之言請罪。

當然，這些黎人首領主要是來自熟黎，生黎都還居住在黎母山中，他們對瓊州的歸屬漠不關心，自然不會來瓊州面見楊之言了。

也并不是所有黎人首領都會前來，幾個還畏懼清廷反撲的黎人部落堅持躲在山中，他們堅信清廷很快就會反攻登陸瓊州，等到時候那些去舔楊之言臭腳的首領都會被清算。

這幾個黎人部落楊之言自然不會放過，他直接命令以黎人為主的一千忠勇營入山圍剿，準備以這幾個黎人部落殺雞儆猴，震懾山中的所有黎人。

前來瓊州的首領們正好看見了忠勇營開拔的場景，他們對此議論紛紛，一些人慶幸自己沒有負隅頑抗，成為被殺的那只雞，一些人則認為明軍將會無功而返——黎母山地域廣闊，山林復雜，那些部落往山里一躲，明軍又能怎么辦？

韓有獻也聽到了他們的議論聲，他聽了后者的觀點后，只覺得可笑，他對著那幾個黎人首領說道：“幾位這么不看好我軍，可是不知道忠勇營里也都是我黎人戰士，論對黎母山的熟悉程度，也不一定是誰輸誰呢！”

那幾個唱衰的首領聽了頓時就沒了言語，他們此次前來是想要與明軍和解的，可不想因為這一時口快再生事端。

除了那些曾經參與對明軍作戰的黎人首領外，也有一些受邀而來的黎人峒長，全瓊州的黎峒大大小小有上千個，也不可能把他們全部招來，因此許多都是幾個黎峒共同推舉一名代表前來。

楊之言在府署的大堂內召見了這些黎人峒長，他一上來就直接開門見山，提出了要在瓊州推行改土歸流，廢除現有的土官，改為府城派遣流官的政策。

明朝的時候就已經有改土歸流的概念，因此這些黎人首領都明白他的意思，在楊之言話音落下后，堂內的首領頓時炸開鍋，哄鬧起來。

韓有獻看著堂內吵鬧的樣子，眉頭緊蹙，想要挺身而出呵斥那些首領，不料還沒等他開口，就有黎人首領站出來開口說道：“楊總兵，明軍還沒在瓊州徹底站穩，這個時候改土歸流，朝廷隨時可能打回來，萬一他們回來你們又抵擋不住跑了，我們該怎么辦？”

“所言甚是，朝廷要是清算我等，我們沒有族人庇護，還不是被朝廷隨意拿捏？”

“改土歸流之事斷不可能！”

“……”

首領們各執一詞，不斷說著反對的話語，韓有獻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他想要大聲呵斥這些人，但卻被楊之言攔了下來。

楊之言對這種局面早有意料，首領們不論是為了世代流傳下來的地位，還是為了日后不被清廷清算，都不可能老老實實配合他們，說到底，這些黎人首領就是還沒有完全相信明軍。

他對此早有意料，自然也準備好了應對之策，只見楊之言的臉上仍然帶著輕松的笑意，仿佛沒有被周圍的吵鬧聲影響到，他輕咳一聲，這一聲也讓吵鬧的首領們逐漸安靜下來，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諸位可能還不知道。”他微笑著說道：“滿清的廣東水師已經在數日前被我軍全殲，清賊沒有渡海的能力，只能在海對岸望洋興嘆，威脅不了島上。”

“況且，本鎮也派出使者前往東寧面見我大明監國延平世子殿下，我大明虎踞東寧，有雄兵數十萬，戰船上千艘，即便清賊試圖反撲，也隨時能夠前來馳援，爾等又擔心什么呢？”

楊之言說得底氣十足，這些黎人首領一直居住在山林里，對瓊州以外的世界非常陌生，最多只知道瓊州北邊就是廣東，對于東寧在何方，現在的大明實力到底如何，也是完全不清楚的。

因此，見楊之言語氣激昂，底氣十足，他們一時間都被唬住了，摸不清楚他這番言語中的真實性有多少，楊之言見他們愣住，語氣變得和緩許多，繼續說道：

“諸位，這改土歸流之策乃是我皇明眼下之國策，勢必要推行到底，若是主動配合，還能保住世代積攢下來的財富，可若是負隅頑抗。”

他口風一轉，猛地變得嚴厲起來：“若是負隅頑抗，全族誅滅！”

底下的首領聞言都有些畏懼地看著他，他們中的一些人還在城里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些關于瓊海海戰的消息，明軍的確是全殲了廣東水師，至少短期內，不，幾年以內朝廷都很難再重返瓊州了。

要是他們拒不配合明軍，明軍在島內兵力眾多，隨時可以配合那些黎奸入山圍剿，還真的會如楊之言所說的那般，全族誅滅。

可要是順從改土歸流政策，主動交權，楊之言又沒有給他們許諾什么獎賞，他們又有些不甘心，在他們眼里楊之言這種行為就和空手套白狼沒什么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