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風雨，百花樓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明的暗的，算是這洛城最出名的地段。

距離上次陳瑾初來之時，已經隔了不少時日了。

這次她特地趁著夜色來到此處。

這里依舊是那原封不動的布置，只是這夜間的氛圍和這白天似乎又有了些許差別，但要說最突出的特征，那就是姑娘們又多了些新鮮面孔。

她們臉上都掛著些許不自然的笑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不自在的感覺。

這里的女子多半都是年輕貌美、才藝雙絕的美女，她們有的從小就學習琴棋書畫、歌舞音律，有的女子還有笛子、琵琶等一技之長。

無論是書法還是丹青，都難不倒她們，要說是“藝伎”，也絕不為過。

她們其中不少還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

因此，那些公子哥們都喜好與這些女子吟詩對唱，舞文弄墨。

今日無事，勾欄聽曲，插花弄玉，甚是美哉。

陳瑾卻很痛恨這里，不是為那些嬌艷的姑娘們白白給淫邪男子占了便宜，也不是為那驕奢淫逸和荒淫無度的生計。

她最深惡痛絕的便是這里根深蒂固的民俗風氣，毫不夸張地說是這個世界的陋習。

要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一旦這家人要是還不起，那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因為這里還有一種女子，是被人賣進來的。

或許是逃難而來，或許是她們的親人還不起賭債，或許本就是士族女眷，因為某種原因而失去了自由之身……

同情歸同情，可她也改變不了什么，這里的各種目光只得讓她撇過頭去。

依舊照著原來的規矩，將隨身木牌遞給丫鬟，然后靜靜等待。

不一會就消息就傳來回來。

她站起身，跟著丫鬟上了樓。

……

“說說吧，這次你聽出了什么名堂？”

柳青手中動作戛然而止，一曲琴音便終了。

陳瑾還是和當初一樣搖了搖頭：“太短了，我聽不明白。”

“這還短？也就是你敢這么說，要是在外面，那些男人們指不定要用些甜言蜜語來奉承我呢。”

陳瑾沒有說話，只是皺起了眉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怎么，喝不習慣茶？”

“我現在喝酒了。”

她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找了個空杯盛滿。

輕輕一聞，眉頭舒展。

“呦，是和你那師傅學的？”

“是……也不是。”

“你怎么也開始說起些晦澀難懂的話了？和那老道士越來越像了。”

陳瑾沒有否認，連她都覺著自己越來越像老道士了。

不過還有一點不像，她沒有老道士的油嘴滑舌。

至少，臉不紅心不跳地忽悠人，她可學不來。

“哈哈哈，又缺錢了，還是……”

陳瑾驀然地點了點頭，有時候不是因為她缺錢，而是去做某件事情她需要錢。

“也好，這次上面倒有個新任務，價格也合適，不過要和這洛城的魚龍幫合作……”

陳瑾搖了搖頭正想拒絕，她對魚龍幫可沒什么好感。

“你先聽我說完……”

“這次的報酬可是五百兩白銀，你覺得如何？”

柳青指了指桌上堆疊的銀票，“喏，這是定金。”

“我接了！”

陳瑾倏忽站起身，猶豫半秒都是對錢的不尊重。

“不想聽聽是什么任務嗎？”

“你說吧。”

不過柳青卻是適當地賣起了關子，她神秘一笑，話中帶著回憶：“這江湖上曾有一刀一劍，刀名聽風，劍喚細雨，聽風二十年前就已遺失，但細雨最近卻重出江湖。”

“這次魚龍幫希望能找人互護送這把細雨劍。”

“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做這個任務嗎？”

“因為你找不到其他人？”

柳青淡然地搖頭否定。

“那換一種說法，是我很強？”

她再一次搖了搖頭，她倒是從沒見過這般厚顏之人。

“因為這把細雨劍之前的主人是老道士的徒弟，要是論起輩分來，你還得叫他一聲師哥。”

這任務大抵是為陳瑾量身定做的吧。

柳青倒是走上前來，將纖纖玉臂攬在陳瑾肩上，輕輕靠著她，似乎是要故意看看對方的窘態。

陳瑾眼神一沉，沒有在乎鼻尖魅惑的香氣，只是突然捏緊了手中的酒杯。

老道士還有個徒弟？自己可從來不知道。

柳青在心中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似乎看著陳瑾吃癟，她有一股莫名的爽快感。

不過爽快之后她倒是立刻收斂了起來，她特意給了陳瑾一個緩和的時間。

“明日午時三刻，在洛城碼頭，自會有人接應你，他會帶你上船的。”

柳青輕輕坐下，陳瑾臨走時，她還不忘提醒道。

“桌上的定金有二百兩，你別忘了拿走。”

末了，她還是補充上了那句熟悉的話：“萬事小心！”

“嗯。”

待陳瑾走后，她看著空了的酒杯，那上面出現了一絲毫不起眼的裂紋。

她沉默了片刻，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用毛筆寫上了幾句。

一邊寫著，嘴中呢喃道：“這京城的情況波詭云翳，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唉，可惜這人呀，總是要耐得住寂寞的……”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一只海東青帶著腳上綁著的細小竹筒，趁著夜色飛向了北邊。

沒有人知道它要飛往何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