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抓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是親生的嗎？

誰家媽和兒子說話這么涼薄？開口就是拿錢，拿完錢立刻就掛電話。

更不要說，他媽是典型的傳統型家庭主婦，兒子那就是她一輩子的期望，噓寒問暖都來不及，哪里會這樣？

不對啊！

李長生喃喃說道：“就三庭五眼的長相來說，我絕對是親生的啊！”

“到底哪里出問題了？”

他踱著步子，思索了起來。

一般來說，等了一小會兒才接起了電話，然后詢問一下近況，再問問手里的錢夠不夠，最后還要唉聲嘆氣。

如果真是碰到債主上門，他媽絕對做不到這么冷靜地要錢和掛斷電話。

絕對有問題！

“喂！哥們，在想什么呢？”

耳邊忽然傳來呼聲，驚得李長生差點一跳。

他轉過頭去，瞳孔陡然一顫。

一個技術員穿著的陌生人，此時一臉呆滯地盯著他，眼中毫無神采。

那種感覺，就好像得了失心瘋。

“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

耳邊的聲音如同貫耳魔音一般回蕩在他的腦海，他的意識在這種強烈的心理暗示之下竟然不由得張開了嘴。

“不好！”

李長生心中大驚，連忙默念清心法訣，舉步就想向著反方向逃跑。

不曾想。

剛才不知不覺之間，他竟然已經來到了死胡同，除了面前別無他路。

“想你全家！”

李長生大喝了一聲，一腳踹出去。

沒想到。

陌生人的身軀以一種奇怪的形式蜷曲，骨骼扭轉的啪啪作響，竟然在腳步不動的情況下躲過了李長生一腳。

“人類，太弱小……”

陌生人口中嗚咽著翻起了白眼，眼中只看得見一片渾濁不堪的眼白，向著李長生的衣領狠狠地抓了過來。

他的動作怪異但快得出奇，幾近把自己擰成麻花。

李長生避之不及，被陌生人一把拎住了領口，一張嘴就迎面湊了上來。

“在拉萊耶，他的……宮殿里，沉睡的克蘇魯……侯汝入夢。”

邪性的低語呢喃間鉆入腦海，陡然間洶涌的潮水鋪天蓋地襲來，眼前覆上了一層血色，神智開始變得模糊。

“唔！”李長生下意識地大聲呼喊著，卻只能發出窒息溺水般的聲音。

仿佛一葉輕舟，游蕩在血色的驚濤駭浪之中，不過是血海的玩具一樣。

人類，太渺小了……

李長生心中不由得升起迷思。

古老的神明，在混沌的海洋之中誕生出來，當繁星的位置正確之時，拉萊耶將從海底浮上，克蘇魯將會醒來。

與此同時，眼前一陣模糊。

模糊之中，有一道詭異身影顯現。

李長生眼球在眼眶里發瘋一般地瘋狂顫動，伴隨著詭異身影的越發清晰，他感覺自己即將被神祇所擁抱。

那種感覺，病態卻又神圣。

仿佛朝圣一般。

而他，將同化為神祇的一部分。

他意識到，他就快要死了，他的自我意識將成為某個神祇的一部分。他想掙扎，但陷在無垠血海里無能為力。

無數過往的畫面在眼前往復。

回憶過往。

他出生在一個小康家庭，爸媽都是很好的普通人，生活還算幸福美滿。

可是后來，李氏集團傾覆。

房產沒收，債務壓身，生活從此以后就像是機械一樣不斷地循環著，為了每一分可能的報酬而汲汲營營。

他不得不選擇了他不喜歡的專業。

只因為來錢很快。

他的人生似乎就要這樣完蛋了，等到他還清了債務，也就不再年輕。

他會找一個普通的女孩成家，生一兩個小孩，每天辛苦地拉扯孩子，每天陷在柴米油鹽里直不起身來。

理想？抱負？

那是蓄在喉嚨里發不出的吶喊……

后來，他成了一座墳墓。

葬在一片千篇一律的陵園，和無數的同齡人一起擠在狹窄的出租屋里。

再也發不出聲音……

蕓蕓眾生的一生，沉重如此。

看著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流過，李長生心中火焰逐漸熄滅在沉默里。

繁復的呢喃開始在耳邊回蕩。

“光榮的犧牲……”

“在死亡中擁抱新生……”

沉淪……

再沉淪……

直到一股狂熱的意志趁虛而入。

“成為我的一部分！”

狂熱的意志涌入他的腦海，反倒激發了他神智之中潛藏著的什么東西，讓他短暫地恢復了一絲神智。

“噗”

他感覺自己重新奪回了一絲身體的控制權，發覺體內的精元仍在頑強地周天運轉著，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

連身軀都還在堅持著反抗，幾十萬億個細胞仍舊在為了生存而拼命，憑什么向來高高在上的意志卻要沉淪？

“老子偏不信命！”

喃喃說著，他眼中的光芒亮的就像一團火，陡然間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無垠血海里虛幻的身影，怒吼道：

“艸！哪有什么神祇？不過是比人類強大的生命，裝什么大尾巴狼！”

誰還不是個神明了？

這種想法出現的一瞬間，眼前不可名狀的一切陡然間就變得乏善可陳。

而血海中也撐起了一片區域。

金光！

是加身的功德！

在他明悟的一剎那，功德護持在他的周身，將血海盡數排開在外。

李長生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即將淹沒自己的血海，不敢有半點怠慢，指尖一團火球涌現出來，向面前拋去。

在那里，他感覺到了一股和他周身功德金光可以說是截然相反的氣息。

“哧！”

火焰升騰，陡然間天地染上火光。

周遭的血海就像是一張壁紙一樣熊熊燃燒起來，迅速化為灰燼散去。

灰飛煙滅。

而眼前的陌生人，此時那張僵硬的臉上剝落下來一層一層的皮膚，在火焰的余燼之中燒得焦黑，落下地來。

“噗”

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應聲倒地，李長生大口地呼吸起了新鮮空氣。

他認出來，這個人就是昨天那個被派去搜尋水池的矮個子，還穿著昨天的那一身衣服，但是渾身都是水漬。

就好像從水里爬出來一樣。

李長生探了探他的鼻息。

細若游絲，但是還是有的。

沒死！

隨后，李長生翻開他的衣領，果然在他的胸口看到了一個眼球的圖騰。

和老徐身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只是要小很多。

眼下要不是不能殺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快步離開眼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