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中，蘇臨淵奮筆疾書，筆毫落在紙上沙沙作響。

今日值休，翰林院里就幾個輪值的翰林。

聽到蘇臨淵沙沙猛寫，他們一個個都面色凜然。

“蘇爺這是……又要出手了？”

“不然呢，還能是在修書撰史不成？平日里幾時看蘇爺這么動過筆了？就是不知道，這回該著誰倒霉！”

“……噓！快別說了，觸了人家霉頭，指不定就是你！”

幾個新翰林竊竊私語。

雖然入選翰林院時間還不長，但蘇臨淵的大名，他們可是如雷貫耳。

二十多年前，他們還在苦哈哈考功名時，這位就已經點了翰林，得入翰林院了！

傳聞，當時差一點就當上太子太傅！

這都不算什么，更離譜的是，這位敢在朝堂之上，指著皇上鼻子就罵。

關鍵是，罵完之后，皇帝還放他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到了現在，雖然遲遲未晉升，還在翰林院中，嚴格來說與他們平級。

可但凡朝廷命官，無不聞之色變。

翰林的工作不重，無非是編修經典，修撰史書之類。

平常工作，從來沒見蘇臨淵如此奮筆疾書過。

一旦他刷刷落筆，八成是有人要倒霉了！

幾個翰林心頭了然。

“此人不當礽子，這戲，倒是看對了。”

蘇臨淵心中思索，手中筆落不停。

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傳到他耳中也不少。

《秦香蓮》演出之后，上官麟氣勢洶洶殺到教坊司，想撤掉這戲，結果遇上卸了任的周尚書，直接給頂回來了。

蘇臨淵眼中光華閃動。

他修儒道，看不慣以權謀私，仗勢欺人，當年不知道彈劾了多少官員。

二十多年過去，雖然天子垂青不再，但性格依舊。

倘若上官麟真是戲中陳世美的原型，他不介意狠狠參上對方一本。

照著事情發(fā)展看來，這個可能性相當不小！

如若不然，對方何必大張旗鼓找上教坊司？

要是覺得這戲讓他不舒服，吩咐一聲，自有禮部的人去處理。

急吼吼的親自上門，其中恐怕大有隱情。

更何況，上官麟此人，蘇臨淵也有所耳聞。

此人極擅鉆營，整日醉心于此，更還諂上欺下，風評素來不佳。

此次教坊司一事，就是證明！

不久，蘇臨淵停下筆。

他寫得很快，最后一行寫完，第一行墨跡還未干透。

“明日朝堂，就先將此折參上。”

蘇臨淵心道。

他心中也清楚，單憑這一紙奏折，不見得能奈何得了對方。

一來，雖然此事十有八九，但畢竟還沒真正追查，沒有證據。

二來則是，上官麟還未走馬上任，仍居住在六公主府。

要是對方已經入朝為官，自然有種種律令限制。

但按現在的情況，歸根結底，這是皇室自己的家事。

而大乾的元圣皇帝陛下，已經二十年沒有上朝了……

蘇臨淵搖了搖頭，將奏折揣入懷中。

雖然不一定有結果，但他一定不會不彈劾。

………………

教坊司中，《秦香蓮》還在一臺一臺不停加演。

本來，教坊司在造勢上就下了大功夫。

再加上先前的鬧劇，消息更是擴散得飛快。

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但凡是人氣兒興旺的地方，都在討論。

而各大書局，則是忙得熱火朝天。

“快快快！新一批的《鍘美案》送來沒有？”

“掌柜的，送來了，伙計剛擺上去，一下就被搶空了大半！”

“啊？他們怎么敢搶啊？”

“呃……倒是給了錢的，不過現在就剩二百來本了，怕是挺不過一個時辰啊！”

“這這這，有了，你去門口立個牌子，每人限買一本，撐到下批書到了再說！完事之后，你再跑一趟，再加訂五千冊！”

書局掌柜忙得滿頭大汗。

不過，他卻是心甘情愿，眼睛都笑得瞇成縫了。

要是生意天天都能有這么火爆，讓他再忙上三五倍也樂意！

新上的話本《鍘美案》賣爆了，甚至有人愿意在外面等著！

“幸好啊，當時收了這書！”

書局掌柜感嘆一句，開心異常。

來賣這話本的是個從來沒見過的小姑娘，生澀的很，一看就不是行內人。

就差一點兒，店里伙計就給拒了，幸好自己多看了一眼，這才收下話本。

可收了話本，他也沒成想，能賣得這么好！

當初，他都沒敢送去刊印，只是讓店里抄書匠抄了三百本，先賣賣看。

刊印收費可不低，書局這種小本生意，利潤本來就沒多厚實。

要是賣不出去，就權當是自己砸手里了，反正是自己店里伙計抄的書，也不用多付工錢。

可后來，他一下子就后悔了！

抄的三百冊太少了，根本不夠賣！

“要是一開始就去刊印，那不得多掙幾倍！不過這樣也行了，這三天頂得上平時一個多月……”

掌柜美滋滋盤算著。

光是賣《鍘美案》這一個話本，就已經很掙錢了。

而且，來書局買書的人，不一定只買一本。

興致來了，多買上那么一兩本，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況，通過賣這本《鍘美案》，書局名頭更響了！

別人家沒有，就他家有，想買書的自然會找過來。

這一來二去的，本來是別人家的客人，就被他家搶過來了，生意會好上加好！

不過，讓掌柜有些納悶的是。

來賣話本那位小姑娘，從那天之后，就再也沒來過。

當時，自己可是下了狠手壓價的，話本本身就五十兩銀子，賣書的分成也就三分。

可到了現在，他卻改主意了！

“等以后人家來了，就按市場價給，五分，不，給一成！希望這位先生以后的話本，也賣給我們乾習書局！”

掌柜心里暗道。

像《鍘美案》這種爆紅的話本，要是再來上一回，他乾習書局的地位就徹底穩(wěn)了！

“掌柜的，新一批到了，三千本，說讓我們先賣著！”

一個伙計跑回來，人還沒到，就高聲大喊。

書局掌柜大喜，直接一拍大腿。

“好嘞！再來幾個伙計，出去吆喝，說我們乾習書局，《鍘美案》管夠！！”

………………

“聽說了嗎，因為這戲，有個駙馬爺不高興了，親自堵了教坊司的門！”

“啊？那這戲不是演不成了？”

“哪能呢？這不還一臺一臺演著呢！聽說，那個找上門的駙馬，就是戲里駙馬的原型，被人寫進戲里，不樂意了，這才找上門！”

“唉……我這鋪子離不得人，戲再好看，也就聽你們過個嘴癮。”

“識字不？城西書局上的《鍘美案》，就是《秦香蓮》的話本！”

“啊？那感情好，勞煩您指個路！”

“………………”

與此同時。

詔獄之中，李觀棋驀然睜開雙眼。

腦海中，系統的聲音響起不停。

在這幾個時辰間，足足有三百多批判點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