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駙馬上官麟上下牙齒都在打架。

雖然是大晌午的天兒，可他還是感覺渾身發涼。

“這戲，這戲……”

上官麟腦子一陣陣地發蒙，口中不停重復。

先前高升飛奔回來報信，他還沒多相信，斥責對方不夠穩重。

可當他自己來到教坊司，看到戲里內容時，卻是嚇得快要魂飛魄散了。

這戲里面的情節，和他的經歷太像了！

上官麟瞥了高升一眼，對方也是一樣的一頭冷汗。

要不是并沒有告知對方細節，他肯定先要懷疑高升泄密！

但是，這戲里面演出來的東西，比他告訴高升的可要多上太多了！

來不及多想，上官麟匆匆擠出人群，朝教坊司內院趕去。

路上，上官麟鎮定下心神。

雖然他尚且沒有修煉法在身，但好歹也是大乾元圣三十九年的狀元，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針對自己。

但現在，《秦香蓮》才剛開演不久，想來還沒有多少人看過，還有挽回的余地！

“教坊司這丁點大的地方，也能造次了？”

上官麟心中生怒。

教坊司他沒來過幾回，但其中結構他還是了解的。

教坊司，和僧錄司，道錄司，王府長史司這些一樣，都是大乾官方設下的機構，拿朝廷俸祿，屬于禮部下轄。

不過，雖然是官方設下，但畢竟是個風月場所，上不得什么臺面。

最開始，教坊司就只設了左右韶舞，左右司樂這四個官職，都是從九品的芝麻小官。

到后來，為了方便管理，才在上面又設了個奉鑾，也只是區區正九品而已。

雖然自己尚未有官職加身，但朝廷里的門道上官麟研究了可不止三五年了。

一個小小的教坊司，他還不放在眼里。

畢竟，就算他上官麟沒有官職加身。

但六公主，可是司掌宮廷內庫，就算拋開大乾公主這一皇親身份來說，也一樣是如假包換的重權在握！

而他作為六公主的丈夫，雖然還配不上稱夫君，但拿捏一個小小的教坊司，還不是手到擒來？

教坊司內院與唱戲的場所并不遠，就只是一墻之隔。

到了內院門口，上官麟一個眼神，高升心領神會，上前雙臂一撐，猛地推開大門。

“我問問，《秦香蓮》這戲，是哪位寫的？”

上官麟踱步進門，面色不善。

內院之中，許多小廝下人忙上忙下，在處理各種事宜。

今日《秦香蓮》開臺，是教坊司籌備了好久的大戲，再加上司內花魁夜鶯姑娘登臺上演，他們更是有的忙活。

不過，這些小廝，包括再上一兩集的管事，總管等，都是教坊司聘請的平民，并沒有什么身份。

內院之中能夠身著官袍的，就只有四人。

左韶舞，右韶舞，左司樂，右司樂共四人，司掌樂舞承應。

沒等里面人回話，高升就大步上前。

“我家老爺，六公主駙馬，上官麟在問話！”

高升大聲介紹。

倒不是他要張揚威風，主要是兩人徒步過來，穿的又是便服，普通人真不一定認識。

要不來這么一出，說不定就被當成閑人打發了，落了面子。

果然，高升開口之后，本來幾個看過來的管事趕緊低下了頭。

“駙馬大人前來，所為何事？是這《秦香蓮》有什么問題？”

左司樂迎上來，朝上官麟見禮，有些緊張。

雖然只是從九品的芝麻官，但司掌這教坊司，人情方面自然練達。

又哪里看不出，這六公主駙馬登門，明顯是懷著怒氣來的。

對方又開口就是戲本，那八成是這戲出了問題！

左司樂心里咯噔一下。

他身為教坊司的五位官員之一，負責禮樂。

唱歌演戲這些，就正好歸他管轄，《秦香蓮》的戲本，他自然看過。

這戲里面的大反角陳世美，是大宋的一位駙馬。

而面前這位上官麟，是大乾的六公主駙馬……

左司樂心里暗暗叫苦，這下壞了，讓人找上門來了！

當時，夜鶯姑娘送來戲本時，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

當時，他們四個司樂韶舞也討論了好一陣。

畢竟《秦香蓮》雖然寫的是好，演出來必然爆紅，但也著實有影射的風險。

他們四人討論得出的結果是，《秦香蓮》是好劇，不能放過，但里面的劇情有些大膽，需要改動一部分。

比如其中的反角駙馬，官職太高，改成某個縣令縣丞家的公子更為合適。

不過后來，教坊司奉鑾看過戲本，當即叫好，隔天更是決定就按原文來排演，一字不改。

這樣一來，當時倒是皆大歡喜。

畢竟，他們四個司樂韶舞看過《秦香蓮》的戲本，水平是沒話說的。

雖然說要改的只是一個反角的身份，但《秦香蓮》這種戲劇，本來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連帶著后面全要改。

要是改動，誰也不敢說能保證能有原來的水平。

既然奉鑾發話了，那就算出了問題，也怪罪不到他們幾個頭上。

結果沒想到，直接把這位六公主駙馬給招來了！

“你是左司樂吧？叫奉鑾來。”

上官麟瞥了一眼對方穿的官服，冷淡開口。

左司樂只有從九品，就算教坊司奉鑾也就正九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真正關鍵的，是拿出這戲本的人！

“回稟駙馬大人，奉鑾在后廳招待貴客，下官這就去通稟。”

左司樂不敢怠慢，小心翼翼道。

聞言，上官麟冷笑一聲。

教坊司丁點大的地方，再貴的客，又能貴到哪去？

他善于鉆營，奉陽府上上下下的門道都沒少琢磨。

像教坊司這樣的地方，雖然是朝廷掛名的風月場，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對于那些小地主，小富商來說，倒是能結識一些人脈。

但凡是官服上有些飛鳥云紋的，怎么可能樂意和平頭百姓坐在一處聽戲？

就算想聽戲，也是請專人在自己府上唱演。

很快，教坊司奉鑾趕來。

“駙馬大人，何事光臨我教坊司？”

奉鑾不卑不亢道。

“哼！”

上官麟冷哼一聲，直接變了臉。

“教坊司奉鑾，你好大的膽，敢誹謗當朝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