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內部的凱恩，從未見證過星界航船的全貌。

這被當做艦船使用的生物，實際上是長數百米，體積堪比航母的龐然大物。

從外界縱觀，星界航船的外形就像一只無比巨大的螞蟻。前半截相對緊湊，后半部分則更加膨大。那里是能源儲備艙和主推進器的所在之地。

艦體被堅固的奧術甲殼完全覆蓋。銘刻有奪心魔秘紋的巨大骨架中涌動的以太之力，以某種匪夷所思的超絕奧術技法，抵消了大部分的慣性。

甲殼鋒利的鋸齒之間，掩藏著直徑足有數十厘米的棕褐色眼狀物，以及直徑將近一米的巨型觸須。分布在中軸線兩側的活體魔能巨炮，其口徑比地球人類歷史上最為宏偉的戰艦主炮，還要大上三倍有余。

此刻，這艘活體巨艦正在為了某種目的而積蓄力量。骨架上氣勢恢宏的紋路亮起，棕褐色魔眼的瞳孔聚焦，仿佛在搜索著什么一般。

龐大的生物推進器組，正在一點點將能級提高到駭人的地步。集聚的魔力散發出日冕般的輝光，四周的空間也在這恐怖的能量作用下發生畸變，仿佛透過透鏡觀察一般。

這種恐怖的能量，并不是區區生物體的反應能提供的。艦船上的生物反應堆，僅僅只用來供給一些設施的日常活動所需。

星界航船魔力消耗的最大部分，均來自星界虛空之中涌動的狂暴能量，它們被巨艦后側分布著的形如口器般的巨大器官吸納，經由主腦的調制，化為供給巨炮、主腦、推進器，以及驅動躍遷術式所需的能量。

處在內部的凱恩無從見證這一壯觀的景象。他唯一能感覺到的是，自己所處艙室內的輻射強度似乎是越來越高了。

艙室內的奴仆們頓時驚慌失措起來，有的哭喊，有的坐立不安，有的則似乎在過高的輻射影響下發生了精神上的異變。

一名奴仆在狂笑幾聲之后，頓時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沒了動靜。

不知從哪里探出的觸須立刻將其拖走，估計是投入了某處投料口內。

一名仆役出現在了武器艙室內，引導著那些反應過于激烈的奴仆退出艙室。

而另一位仆役則用棕褐色的冷漠眼神，打量著剩下的相對平靜的奴仆。

“你們。”他用冰冷的聲調下達指示，“進去。”

魔能炮后端的甲殼張開，露出蠕動著的內部。

仆役簡短的命令，卻仿佛帶有不容置疑的權威。凱恩能隱約察覺到幻惑學派戲法的跡象。但根據解析結果，這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小法術，唯一的作用就是對奴仆體內的腦蟲下達命令。

凱恩開始不由自主地走向魔能炮。他并沒有做徒勞的抗拒。

“只要腦蟲還存在，我就無法違反來自奪心魔或奴仆的指令。雖說它不會無時無刻地監視我的思想，但只要我作出嘗試反抗的行為，它就一定會用更暴烈的方式來阻止。”凱恩心想。

這艘活體航船上的每個角落都隱藏著奪心魔的爪牙，足以讓反抗的嘗試變得毫無意義。

當然，對于被植入了解析核心的凱恩而言，事情卻未必會如此發展。

登上炮臺，甲殼在身后關閉，他感到后頸處一陣刺痛。細小的神經線刺入了他的皮膚，在炮臺與他的神經系統之間構建了法術回路。

在構建回路的同時，魔能炮的內部結構，也前所未有地向凱恩開放。

“炮臺的主腦和我的神經系統連接起來了……看這個架勢，似乎是打算把我作為輔助運轉用的零件？”凱恩額角滲出冷汗，“有點危險啊……”

在船上待了這么久，他十分清楚奪心魔把奴仆當耗材使用的作風。

炮臺內部巨大生物腦的性能肯定要強過一個，甚至一打的普通奴仆；盡管如此卻還要像這樣舍近求遠，凱恩覺得八成是為了減少生物腦的損耗。

怎么減少？當然是讓可消耗的奴仆來承擔這些損耗！

浩如煙海的意念，頓時涌入凱恩的意識之中。如此龐大的信息量，簡直比同時分辨幾百個人吵架時所說的話還要夸張。

他感到鼻腔處傳來一陣濕潤之感，用舌頭一舔，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來自魔能炮的精神壓力，甚至比之前解析二環法術時的還要劇烈！

不妙。這樣下去大腦會不會因壓力過大而活活燒掉？

被劇烈的脹痛折磨著，凱恩現在面臨著一個抉擇。

解析核心已經為他解明了魔能炮與他神經系統間的連接方式。盡管他中等學徒程度的魔力和整個系統相比極為脆弱，但只要依照解析結果，在最關鍵的位置加以干擾，或許能夠減弱魔能炮給自己帶來的壓力，讓大腦不至于燒毀。

但是，這樣做是否會被奪心魔視作一種反抗？會不會招來更加激烈的報復？

無論是遠慮還是近憂，都令凱恩無所適從。

「檢測到精神狀態嚴重異常。請即刻處置。」

“連超維都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嗎……”

凱恩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兇戾。干吧！

在無比沉重的壓力下，他運轉低微的魔力，試圖對魔力連接的關鍵節點進行干擾。

但，忽然之間，沉重的精神壓力突然減弱。

“這又是怎么回事？”

凱恩沒時間體會突如其來的輕松之感。他更好奇究竟發生了什么。

根據簡化的解析結果，炮臺主腦的活躍率似乎有所上升。它的活躍承擔了一部分系統運轉的壓力，讓凱恩不至于因過大的壓力而受損。

連接構建完畢，他的視野被星界的虛空所覆蓋。盡管他此刻也成為了武器控制系統的一部分，但他卻沒有指揮炮口移動一類的權限，只能單純地共享外置奧術眼的視野。

“呼……”

驟然減輕的壓力，讓凱恩可以再次提高讀取解析結果的速度。

他一邊加深對魔能炮的理解，一邊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很快便有了一種可能的猜想。

“剛才的壓力，似乎有點像一種……極限負載測試。”

似乎有什么東西想要測試我究竟能夠分擔多少工作量。在測試出極限水平之后，就讓系統在更低的量級上運轉。

這么來看，奪心魔似乎并不想把我當成耗材使用。可原因又會是什么呢？我的身上有什么特別之處……對了！解析核心！

凱恩恍然大悟。他回想起奪心魔曾對自己說的話。

“它曾要求我向它匯報使用解析核心的情況！”

這個發現讓凱恩受到了鼓舞。

看起來……奪心魔一時半會兒還不打算讓我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