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呼……”

窗外呼聲傳來，李維猝然驚醒。

三個月了，他還時常夢見在另一方時空的生活。

對于這個叫做格拉利昂的世界，有時依然感覺像在做夢。

他現在所處的國度，處于格拉利昂內海世界的南部邊緣。

所謂內海世界，大概和地球歐洲地中海周邊區域類似。

而蓋布，這個由巫妖、幽靈、吸血鬼等高階亡靈統治的國度，則屬于南大陸中部一片被稱為“驚世奇土”的大區。

在其北部，各種一片廢土，則是蓋布宿敵——巫師之國奈克斯，一個魔法普及程度冠絕內海世界的神奇國度。

正是因為這個神奇國度消失數千年的巫師王回歸的傳聞，使得亡靈之國的領袖下令重啟備戰。

戰爭能扭曲一切，生活秩序僅僅是其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側面。

“生民的生存已經這么難了，希望授職試煉不會再受戰備的影響吧……”

甩掉不詳的想法，他隨意套上象征學徒身份的灰色短袍，收拾完心緒，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現在已是第二天清晨，導師伊妮莎照常在二樓休息，大廳中空無一人。

就在他走向大門時，不由的瞥見了角落處那座小型神龕邊微弱的燭光。

想起自己懶散的導師，他搖搖頭，轉身走到近處，向那尊約兩尺高的前女王雕像凝神注視。

偶爾李維也會暗地里埋怨和好奇，這位名叫阿拉茲妮，傳說實力已達第四境的女王去了哪里。

只是導師從不愿多說……

十幾秒后，敷衍式表達完敬意的他，方才動手更換燭臺上快要燃盡的蠟燭。

接下來，就是拿起抹布，清潔神龕各處的灰塵。

據他所知，掌管蓋布半個錢袋子的出口公會，在灰悼城的駐地處，矗立有一座規模大得多的雕像。

但導師一次也沒有去祭拜過。

因為灰悼城作為原軍事前哨站，在不少事務上直接受軍事中心伊萊德節制。

而導致伊妮莎落到如此境地的仇人，在伊萊德權力場中正炙手可熱。

雖然還能發揮出第二境實力的伊妮莎，算得上灰悼城最強大的戰力之一。

但也只能低調行事，絕大部分時間都被困在這小樓之中。

否則，有強大亡靈庇護的他，即使是個生民，也不至于處處小心。

由于腦中走神，保持著清理動作的雙手，習慣性的拿起抹布將女王雕像從頭擦到了腳，尤其是對重點位置，更是反復揉搓。

等他回過神來，怔了一下，不由苦笑。

每次給導師喂血，都得經受一次刺激。看來自己得想辦法泄壓，否則對一具雕像都……

要是被人看到了，豈不是會被誤認為變態？

哎，正事要緊，清理完畢，李維快步走出了大門。

就在門扉重又關閉時，阿拉茲妮雕像上，由黑瑪瑙寶石點就的眼睛忽然散發出紅光。隱隱約約中，像是有感嘆聲從遙遠的異位面傳來：“膽大的小家伙……”

……

走出門后，先前聽到的喧囂聲明顯大了不少，而且不斷有生民鄰居離開家門，向主干道匯集而去。

李維臉色一變，意識到了是什么情況。

原來，自從一年前女王消失，幽靈王——也就是同名國度的建立者——蓋布正式回歸。

以教會神職人員及其信眾，為主要成員的權要派系圣事司儀，就益發活躍起來，經常在各城市組織巡游慶典。

李維這樣的生民，更是被迫在巡游大道兩旁充當氣氛組。

通過這種方式，向這位格拉利昂最強大的亡靈巫師，獻上應有的敬意。

在灰悼城中，也只有在慶典之時，大街上才允許生民多人聚集。

至于這里的多人具體指三人、五人還是七人，裁量空間就比較寬泛了。

沒奈何，形勢比人強。

趁著教會的督導人員發現之前，他趕緊跑了過去，擠在其他生民之間站好。

剛一站定，就注意到旁邊兩位工匠模樣的生民正在嘀咕。

“你去了嗎？”

“什么？你是指去灰悼銀行取出存款？”

“我三外甥的二姨夫在蒼白挽歌做掃撒仆役，聽他說，這次圣事司儀和稅吏聯合持續半年的沖突，快結束了。”

稅吏聯合，也是權要派系之一，從名字也能看出其主要業務范圍。

“你的意思是，稅吏聯合把持的灰悼銀行，有可能被……”

“似乎，神殿那邊最近得到了什么關鍵證據，已經送到了梅吉塔爾。”

梅吉塔爾位于蓋布南部，是國內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時也是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

“直接繞過了伊萊德，看來這次圣事司儀志在必得了，嗯，得抓緊，等巡游結束后我就去。”

“同去同去。正好我家孩子參加授職試煉，得交一千銀帆幣……咦，快準備好，巡游隊伍過來了。”

兩人立刻閉嘴，并舉起雙手歡呼起來。

連普通工匠都知道這么多內幕了？

看來灰悼城中劇變在即，就不知道會對自己的試煉產生什么影響……

有樣學樣揮舞著雙手的李維，感到一陣緊迫，大變之中抗風險能力最弱的，往往是底層。

雖然現在的他對上一階職業者，把握不小。

嗯，前提是對方不是狂撕卷的氪金選手。

但敵人若再上一個臺階，可就大不一樣。

一階法術的基礎殺傷力已是零環戲法的兩倍，而同一個法術升環后，殺傷力則會再次加倍。

很輕易就趕上了他大師級的電弧擊。

更別提通過法杖、魔杖、護符、卷軸和魔法觸媒等道具擴展的各種施法能力。

由此，簡單的環階提升，帶來的是實力成倍增長。

再加上跨階的豁免能力，面對施法者，也就十板斧能力的他不可能是對手。

……

若說灰悼城這座由骸骨造就的城市中，還能有一方適合生民生活的凈土。

眾所周知，指的一定是鮮血領主貝琳的莊園。

只因這里有整座城市都難尋的綠樹、草坪與噴泉。

鮮血領主，是指由國度內最強大和最有潛力的亡靈生物、巫師組成的團體。

人數不過百人，是幽靈王嫡系中的嫡系。

傳說除了最古老的幾位高階鮮血領主之外，其他人在亡靈法術上，都受過蓋布本人的指點。

可以說是那位站在傳奇巔峰的大法師本人的學徒。

而新晉鮮血領主貝琳，自然歸入到最有潛力的巫師行列。

“貝琳是鮮血領主中罕見的生民，灰悼城內對亡者律法的執行沒有完全走樣，還是她著力彈壓的結果。”

已經站在莊園門外的李維，想起昨晚導師話中的暗示，一臉古怪的整理起儀容。

如果真要那樣……我是從呢……還是從呢……

就在他猶豫的功夫，莊園大門嘎吱一聲，被從內打開。

一位保養不錯，身著女仆裝的微胖女子走了出來，幾只骷髏，則抱著垃圾走在其身后。

微胖女仆看了眼退開至一旁的李維，嘴角輕揚，顯然心情不錯，但她并沒有停下來招呼。

在走出大門，為幾具骷髏指點了垃圾箱的方位后，才轉過身來看向來者：

“李維，是來拜見主人的么？真是不湊巧呢，主人一個小時前才離開，去了伊萊德噢~”

微胖女仆的音調上升，傳遞出一股主人不在家的歡快情緒。

是了，灰悼城的下位靈脈，對于已跨入第二境的貝琳，在修煉上已幫助不大。

于是我們這位天才巫師，不時借助前往賦生者總部述職的借口，蹭那邊的中位靈脈。

李維聞言頓時松了口氣：“愿貝琳大人一切順利！”

頓了頓后，他繼續說道：“我……是來找麥爾克先生的。”

微胖女仆歪著頭看著李維，“噢，是那件事吧，你跟我來。”

……

靠近破碎山麓邊緣的老埃爾加農場，在灰悼城西南方大概二十五里。

掀起馬車的窗簾，李維看著眼前塵土飛揚的道路。

這條碎石鋪成的道路，在低矮的山麓間幾經蜿蜒，最終通向山谷中的大片耕地。

在綿延廣闊的耕地中心，矗立著一塊巨大的巖石峭壁。

其西北角那座用石墻圍起來的院落，就是老埃爾加農場主院了。

“農場生產的麥類谷物、土豆、扁豆及豌豆是城內生民的主糧。

“你此去的任務，就是協助農場主管布拉德克，確保食物的生產不出問題。

“如果任務完成得不錯，等主人從伊萊德回來，想來是不吝獎賞的。”

回憶著貝琳莊園大管家麥爾克交代的任務，李維對這個農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據其暗示，這位布拉德克是貝琳的遠房表親，由他親自監管農場，想來頗受重視。

只是最近產量不甚穩定，再加上屢有食物中毒流言，才有了另派人手輔助的計劃。

李維邊想著心事，手上掐著法印的動作卻一直不停。

動作剛做完，一道能量脈沖，就以馬車為中心向周圍蔓延開去。

【戲法-修煉中：電弧擊（大師 1%）、偵測魔法（熟練 1%）】

嗯，進階熟練級后，能量脈沖最遠達到的距離，大概是15米，也就是比入門級多了5米。

等等，再仔細感受后，隱隱約約有一個類人物體出現在了感應中。

李維果斷轉過頭，向感應中的方向張望。

果然，一個蹣跚喪尸在馬車經過的道路旁游蕩。

“未入階的喪尸體內含有微弱負能量，也就意味著，熟練級的偵測魔法，對這種由魔法能量驅動的生物也有效？”

這對他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熟練級戲法對精神力的消耗，明顯小于精通級護盾術和大師級電弧擊。

以他的精神力強度，在一次長休冥想過后，大概能激發十多次。

趁著現在方便，繼續……

二十多分鐘后，馬車穩步停在了農場門口。

或許是莊園提前對布拉德克打了招呼，這位面容粗礪的壯碩戰士，一早就等在了農場北門。

“喲，還是位巫師？太好了。”

還不等跳下馬車的李維站穩，他就迎上去，握住了其正在抽動的右手。

“唔，看來是個經驗豐富的戰士。”

感受著對方滿是老繭，強勁而有力的手掌，李維心中一凜。

“哪里哪里，還只是學徒而已！”

李維謙遜答道：“您就是農場主管布拉德克先生吧，奉鮮血領主貝琳之令，李維前來報到！”

布拉德克聞言哈哈大笑：

“麥爾克已經提前給我來信，來了就好呀，來了就好，額……”

說著，他朝著李維擠眉弄眼：

“你們巫師能解析復雜的法術結構，想必算數能力都很好吧？”

嗯？什么意思？

領著不明所以的李維，向主院內走去的布拉德克抱怨了起來：

“想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有前途的冒險者，直到有一次在法力廢土，被豺狼人勇士一箭射穿了膝蓋，提前退休，被貝琳大人安排在了這座農場中。”

李維看著這位戰士走路時略微傾斜的步態，知道所言非虛。

“但我一個只會沖鋒陷陣的戰士，哪能算得清楚農作物每季購種料肥料，耕種、收儲勞工比例？還得安排尸倌申請和訓練喪尸的具體計劃。

“與農田的肥力變化相匹配，喪尸多了，沒農活干的閑置久了會發狂。少了，產量又提不上來……”

聽著這位農場主管的牢騷，李維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么了。

對于這種前現代式的經濟單位，即使執行走樣，也是一種升維迭代吧。

“布拉德克先生，你聽說過全面預算管理么？”

……

農場的夜晚，相比灰悼城中，要寂靜許多。

李維放下再也按壓不出墨水的貯水筆，揉了揉發酸的胳膊。

忙碌了好幾個小時后，終于整理出初步計劃。

就在他準備休息時，忽然聽到從農舍下方主院內傳來了幾聲喪尸嘶吼。

嗯？又有喪尸發狂了？

想著自己一天多沒有進項的能量點，他推開舍門，拿起火把就沿著斜坡走了下去。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喧鬧之地，那是剛進農場大門右手邊不遠處的喪尸鞍具房。

“你這是在……？”

出現在李維眼前的，是一個正和蹣跚喪尸較勁的老年尸倌，一階實力。

老年尸倌轉過頭：

“是……是李維大人呀，這……這具喪尸過于狂躁，身上的鞍具，掛不上去……老朽，正在努力……”

李維眼珠一轉，想了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我正在盤點農場里的喪尸資源，有些喪尸既然久訓也不合格，是需要送其畢業……是要汰換的。”

說著，他理清了思路，指著正在掙扎的喪尸：

“連你們尸倌都管不住，豈不是容易影響團隊工作氣氛。我看，就直接處理了吧。”

見老年尸倌似乎呆住了，李維搖了搖頭，抬手一記電弧擊就轟了上去。

蹣跚喪尸是未入階的喪尸種類，生命能也就和普通人類差不多。

在大師級電弧擊轟擊下，瞬間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