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強顏歡笑：“借妹妹吉言。”

依然在她的閨房。

門窗大開。

過了凌晨，便是喜慶日子，紅紅的燭光照耀在隨風飄動的彩帶上，仿佛染了厚厚人血。

房間女鬼嬉笑。

聶小倩許配給黑山老妖，請其出手斬殺惡賊，她們則占據蘭若縣，有的是俊俏書生玩樂。

至于聶小倩是否永世沉淪黑山老妖肚里，關她們何事？

白菱突然湊近她，低聲道：“姐姐可知，寺內妖魔攻打縣城，形勢不妙！”

“此事我不清楚。”

“聽說，斬魔司傾盡府庫里的法器、符篆，又有燕赤霞助力，我們死了許多妖魔。”

這幾日，姥姥并未現身。

白菱又嘻嘻笑：“好姐姐，您到了黑山老妖府邸，別光顧著享樂，忘了同甘共苦的姐妹們，要是有好玩的、好吃的，千萬記得寄回來。”

“忘不了。”聶小倩道，“你們都去準備準備吧，過了凌晨，迎親隊伍便到了，姥姥不出面，別叫黑山老妖的奴仆看輕了蘭若寺。”

“是，姐姐。”

諸多女鬼步履無聲，離開房間。

“聶姐姐，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仍未下定決心嗎？”

白菱言語，似是充滿誘惑的仙丹。

聶小倩緊皺眉頭，念起那“癡呆”書生，心里頗覺不舍。

說來也怪，兩人只見面兩次，仿佛前生便已熟悉，毫不陌生。

真有約定三生不成？

“姐姐別猶豫了，姥姥被那兩個法力高強之人驚嚇走了，又臨破境關鍵時刻，舍不得拼命，比你更要瞻前顧后！”

“你我偷偷說出姥姥真身在何處……”

“閉嘴！”聶小倩斥道，“你……你真是失了智！”

白菱面貌兇狠，低聲道：“昨日夜間，五仙道門遣人來，要三十女鬼，并點了我的名。姐姐進黑山老妖肚里，或有一線生機，妹妹去了五仙道門，可是魂飛魄散的下場。為了你我自身著想，姐姐也該早做決斷！過了凌晨……一切都晚了！！”

“為何你不自己去？”

“呵呵……姐姐太會說笑，你有寧采臣牽線搭橋，我有誰？況且，寺里妖魔攻城，我若前往，指不定讓斬魔司當成鬼怪，一劍殺了！”

風大了。

聶小倩立即笑道：“你我姐妹，又不是沒有重逢那一天。再多的話，將來說便是。”

身段高挑、美若艷花的姥姥走進門，“小倩，準備妥當了嗎？”

白菱悄悄躲在聶小倩背后，她居然只顧勸說聶小倩，未曾留意姥姥到來。

“回姥姥，本就沒甚好準備的，穿上這身嫁衣，等迎親隊伍來了，小倩就能上喜轎。”

姥姥的聲音越發蒼老，“小倩，老身已命兒郎們纏住斬魔司，使之無法殺進寺內。你到黑山老妖身邊后，一定記得叫他速速趕來施以援手！現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蘭若寺諸多兒郎性命，皆在你手！”

“奴婢謹記于心。”

“可恨的燕赤霞，雷法傷我！老身必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說著狠話，姥姥轉身就走。

她到此，不過是瞧瞧聶小倩聽不聽話罷了。

若不聽話，催動在她魂魄里的禁制，叫她知道厲害！

風小了。

白菱嚇的原就慘白的俏臉，愈發白皙，仿若透明。

“姐姐！”

“我相信寧采臣一定會來找我！”

聶小倩呢喃道。

……

陳玄芝走出鐵匠鋪，帶著寧采臣爬上北城墻。

蘭若縣之前承平日久，驟然遇見妖魔攻城，持器械的兵士，無一個不膽戰心驚，面無血色。

數頭妖魔橫尸當場。

燕赤霞迎風大笑，“小兄弟，一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燕兄臨危局，卻談笑自若，實在是少見的英豪！”

“哈哈……與你說話就是痛快！不像那群斬魔司之人，平日間鼻子仰到天上去，看誰皆不耐煩，如今手忙腳亂，殺妖魔也不利索。”

站在燕赤霞身旁，隨他一塊望著城外。

十里外就是蘭若寺。

“恭喜小兄弟成就大采氣境界！”燕赤霞由衷開心道：“筑基之境，就在眼前，以小兄弟天資，想必不日就能達到！”

“實不相瞞，我那便宜師傅只傳練氣之法，未教筑基之法。”

“這……”燕赤霞嘆道：“燕某倒是有昆侖道宗的筑基之法，可惜無法傳授予你。”

“明白。此戰過后，我會訪仙問道，拜入仙門，求一個圓滿【采氣筑基】。”陳玄芝無所謂。

他心里已有想法。

心中執念難消的老道士于清濛山入魔，他斬殺魔患，救了玉奴、寶珠，到時嘗試求一求山神娘娘，看看有無適合他的筑基之法。

說來，他喝了山神娘娘的仙酒，吃了靈種，又學了人家的練氣之法，已然所獲頗多，山神娘娘拒絕，亦是情理之中。

大不了學齊天大圣，遠游求仙訪道。

難不成，堂堂大好兒郎，不如一個猴子？

燕赤霞道：“好！有此志氣，仙道之磨難，燕某看來，半點奈何不了小兄弟！”

陳玄芝壓低聲音：“燕兄，閑言少敘，我把寧采臣帶來了，你我得護著他再去蘭若寺。”

“勸說聶小倩？”

“對。”

燕赤霞悄聲道：“寧書生言及，還有一頭鬼物有叛心。”

此事，陳玄芝自然知曉：“信不過，我只信聶小倩。”

“好！燕某聽你的，彼時，若有禁制，必傾盡全力為其解開，再不受樹妖奴役！”

“我爺爺可好？”

“好著呢，被斬魔司好吃好喝伺候，教一群縣里青壯年男子劍法。”

燕赤霞問道：“你我三人前往蘭若寺，是不是太便宜斬魔司？”

“哪少的了他們！不急，此行，先確定樹妖本體在何處，一步步來，省得打草驚蛇！”

燕赤霞心道，玄芝兄弟，要么試探巧言，虛與委蛇；要么剛硬血性，既分勝負也分生死。

正如之前所說。

世上不僅有剛猛暴烈之劍，亦有陰柔周旋之劍。

“燕某欠你兩條命，全記著呢。”

一次夜叉背后偷襲，一次厲鬼。

若非陳玄芝及時出手，他指不定身隕了。

筑基修士，被小妖小魔所殺，傳回師門，恩師必得顏面無光。

陳玄芝滿不在乎：“結交燕兄這位朋友，比什么都值。”

“哈哈……”

“借著夜色，我們走。”

寧采臣沉默不語，只是跟在他們身后。

下了城墻。

對北門士兵說，不能守株待兔，他們要出城斬妖除魔，滅滅它們囂張氣焰。

知曉燕赤霞是神通廣大的道家高手，隨打開一條縫。

三人依次通行。

城外。

夜色濃重。

彷如潛藏一支妖魔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