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在眨眼之間，或是雷霆轟擊了足足一刻。

陳玄芝沒了震耳欲聾，視線不再光亮一片，偌大蘭若寺，處處都是焦黑的樹枝。

“燕兄沒事吧？”

“真氣耗盡而已。”

燕赤霞施展此法，連抬手的力氣也無了。

攙扶著他往寺外走去。

“別管我，你……你去找寧書生！那樹妖見勢不妙，已經逃之夭夭。如今蘭若寺只剩小妖小魔，沒了樹妖作祟，是找人的好時機！”

“寧采臣命大，或許沒事，我先攙扶燕兄回城。”

陳玄芝說道。

“寧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會沒事？你快去找他，再晚一些，定讓妖魔鬼怪吃的殘渣不剩。”

少年望著寺門，把燕赤霞送到墻邊坐下：“燕兄，恐怕我們想走，鬼卻不愿。”

燕赤霞瞇了瞇眼睛，方才看清一頭厲鬼阻在門前。

非死時大怨大恨大怒者，不可成厲鬼。

一旦成就厲鬼，便走上一條迥異之路。

修行界稱之為鬼道。

“姥姥說，爾等沒了真氣，喚我殺了你們。”

厲鬼露面，竟是一位中年儒士。

氣質深邃寧靜，不像鬼怪，倒似博學多才的教書先生。

它注視著兩人，失笑：“白撿一樁功勞，姥姥定推舉我成黑山老妖扈從，自此精修鬼道，有望達到筑基之境。呵，不必入黑山老妖座下，去五仙道門當護法鬼將，亦是好職位。”

還未殺兩人，厲鬼自顧自盤算事后好事。

燕赤霞低聲急道：“小兄弟，快走！這頭厲鬼約是大采氣大成的境界，你自己一人不是它的對手！”

陳玄芝極其干脆頷首：“好。”

當厲鬼滔滔不絕暢享美事，少年跳起勾住院墻，翻身躍下。

“嗯？？跑啦？跑的掉嗎？兩方撕破臉皮，等眾兄弟攻進縣城，我必親自生吞活剝你！”

厲鬼猶如貓戲老鼠，踱步走向施展雷法，真氣耗光的燕赤霞。

“嘖嘖嘖，瞧瞧你的同伴，性命攸關之刻，居然拋下你，自己逃命。對嘍，你叫燕赤霞是吧？”

燕赤霞嘲諷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來到蘭若寺，燕某便喊出自己的名字了！好叫爾等妖魔鬼怪，知曉被何人所殺！”

“哈哈……十死無生、仍敢狂言，我倒是挺佩服你的，絲毫沒有悲憤、惱怒之心。”

“笑話！小兄弟乃是劍仙種子，將來必殺的爾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將來事、將來談，眼下，我要好好品嘗你的血肉。”

厲鬼獰笑，鬼爪抬起燕赤霞下巴。

“等等！”

“你怎么回來了？”燕赤霞這才有了悲憤之情。

陳玄芝從蘭若寺大門步步走向厲鬼，堂而皇之笑道：“燕兄有所不知，此舉，為了令這頭厲鬼掉以輕心！”

“哈哈……有趣，有趣，小小的小采氣……”

定身！！！

厲鬼仰頭大笑，話尚未說完，如同一座雕像靜立。

燕赤霞強撐，拔出法劍，逼出寥寥無幾真氣，一劍刺穿厲鬼魂體。

距離用完三次定身術，只過一天，精力恢復的遠遠不足！

陳玄芝身子趔趄，五官流血，只覺精力斷崖下跌，真氣萎靡不振，蹌蹌踉踉搶在定身術時間耗光前，奔至厲鬼五步之外。

厲鬼出乎意料的動了。

魂體飄散，復又匯聚，惡狠狠瞪著刺它一劍的燕赤霞。

召來陰氣，凝成十數個骷髏頭，便要讓他嘗嘗厲鬼噬體的苦楚！

陳玄芝愣住了。

定身術提前解除，最多一個眨眼功夫！

難不成，道行境界越高，定身術效果越差？

燕赤霞吼道：“快跑！！”

骷髏頭分出兩個對付陳玄芝，其余飛向燕赤霞。

少年嘆了口氣，強忍種種不適，不退反進。

拼卻真氣完全耗盡，精力徹底窮竭。

不顧陰氣骷髏頭撕咬身體，亦是不看燕赤霞痛的面目扭曲。

他眼中，只剩那頭厲鬼。

燕赤霞刺中它一劍，料定厲鬼實力下降。

將自身性命立下賭注。

只看厲鬼到底謹小慎微，不敢與之近身廝殺，還是誤認為適才術法，為燕赤霞所施展，然后粗心大意盲目和其搏命！

“找死！”

鬼爪宛若犁耙，厲鬼迅速接近陳玄芝。

成了！

眼眶流淌著血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練劍，使之立即判斷出該何時出劍。

吸氣，呼……

便是此刻！

【定身】！

【劍術】！

厲鬼維持攻殺姿勢，鬼爪只差一寸，就能扯爛陳玄芝脖頸。

劍卻率先刺進了它的魂體。

天旋地轉，虛弱的仿佛下一刻便死。

不知厲鬼難不難殺？陳玄芝默默想道。

抽劍，斬斷厲鬼脖子。

抽劍，刺穿胸膛心臟位置。

抽劍，攔腰砍。

“小兄弟！厲鬼已死！”

恍惚聽見了燕赤霞的聲音。

“陳兄弟！燕赤霞？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寧采臣的聲音。

“寧書生，快去救小兄弟！”

燕赤霞似乎格外慌亂。

他的身體被扶住了。

余光瞥見蘭若寺房頂來了兩位清麗如仙的女子，那是玉奴和寶珠？

呵，真是花了眼，玉奴、寶珠都在清濛山，豈會來到蘭若寺？

漫天星辰旋轉，月亮無限放大。

陳玄芝昏迷前一刻，心道，遍地妖魔鬼怪，又有道法神通，不知月亮之上，嫦娥姐姐住在廣寒宮孤不孤獨？需不需人陪？

蘭若縣，鐵匠鋪。

燕赤霞站在床邊，號脈、試探鼻息、分出一絲絲真氣進陳玄芝體內。

陳老頭急的滿屋子亂竄，愁眉苦臉，想呵斥寧采臣偷偷前往蘭若寺，害得陳玄芝與燕赤霞紛紛受傷，又覺得罪魁禍首應是妖魔，不該由他擔責。

“幸好小兄弟常年練劍，又是天資出眾之輩……”

“我孫兒無事吧？”

“只是頭次真氣耗盡，精力亦枯竭，休息個三四天，便能生龍活虎。至于陰氣入體之癥，小兄弟已是修行人，真氣滋生運轉，就可驅離體外。”

陳老頭長呼一口氣，雙手合十，念念有詞：“神仙、菩薩保佑，神仙、菩薩保佑。”

寧采臣耷拉著腦袋，蹲在院子里。

驀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寧采臣啊寧采臣，你真該死，要是陳兄弟有個萬一，如何是好？”

安撫了陳老頭。

燕赤霞來到寧采臣身邊，拍拍他肩膀：“不怪你，這都是我和小兄弟的計劃，但太看輕蘭若寺妖魔，不慎著了道。”

寧采臣嘆氣連連，自責道：“你不必安慰我。”

“燕某實在沒想到，小兄弟以小采氣之境，獨自斬殺大采氣大成的厲鬼，佩服、佩服！燕某佩服啊！！！”

畢竟為筑基修士，燕赤霞真氣恢復的快，已活動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