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臣擁住徐小年，“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怎么說，所有人的大方向還是對的，總不至于跟自己過不去，你說是吧。”

徐小年覺得很有道理，好像一直都是他說什么，什么就都很有道理。

大型中德磋商會議是在德國柏林召開的，每年翻譯局都會為這件事忙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資料，確定人數，集體培訓，實地踩點，一個多月的時間要忙完這三個部分的內容實在是非常辛苦的時候，它要求被選定的人員高度集中精神，時刻準備著休息時間加班的可能。

事實上，接了這項工作的人沒有假期，會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競爭激烈，優勝劣汰，職場重來都是這樣，付出的比別人少一點，就可能差許多許多。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徐小年很有幸，可以參加到這場會議的準備中去，這得益于她上次在全國小語種翻譯研討會上面的出色表現。

新人中的佼佼者，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

徐小年積極備戰，埋頭坐反復的練習，下班回家后，匆忙吃完飯，也不做別的，只在臺燈下作者筆譯。

門敲響的時候，徐小年隨口說了一句進來，于蕾端著一杯牛奶走進房間，她沒有抬頭，筆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謝謝。”

于蕾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身邊坐下，徐小年停下筆轉頭看她。

“怎么了？”

“小年。”

“啊？”

“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端著牛奶杯的手頓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下，笑著點頭說道，“媽媽，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蕾也笑了起來，“我自己養的女兒，難道還不了解？”

徐小年聳聳肩，“那是怎么看出來的呢，我什么都還沒說呢。”

“其實今晚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送你。”

她想起來了，下班的時候，徐小年坐進趙家臣的車里，兩個人是順路，不過趙家臣住的地方要比較先到，徐小年一直都是在哪里步行回來的，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們在車上一直討論這次中德磋商的事物安排，車子在樓下停了很久，直到兩個人討論完后，徐小年才跟趙家臣道別。

徐小年坐到于蕾身邊，“媽媽，什么都瞞不過你。”

她撒嬌的聲音聽上去糯糯的，小女兒的樣子展露無遺。

于蕾卻并沒有笑，她有些擔憂的看著徐小年。

“年年，你從小就是個穩重的孩子。”于蕾頓了頓，“他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徐小年一愣，“這很重要嗎？”

于蕾臉色一沉，“這些你都不知道？”

徐小年不說話，于蕾嘆了口氣，“你從小就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但是這次真的挺不對的，你們交往了多久，為什么這些信息你都不知道？”

“媽媽，我們剛交往，之前有點小誤會。”

“你是為了擺脫徐游才這么快戀愛嗎？”

這句話說的一針見血，說的徐小年心頭一顫。

“不。”徐小年急忙否定，“并不是這樣，媽媽，他的名字是趙家臣，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翻譯界很厲害的一個人物。媽媽，這件事說起來很復雜。”

徐小年頓了頓，“那好吧，我就先說徐游，之前我沒有跟你多說徐游的事情，這是因為我以為我和徐游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就可以解決了，你和華阿姨希望我們結婚，但是他有心上人，我以為他能夠很好的處理這之間的關系，所以，對于和徐游的關系，我并沒有做解釋，可是后來，徐游的態度發生了改變，他同他的女朋友分手，理由還是因為我，我對這件事很煩躁，徐游太幼稚了，就像我之前對媽媽說過的，他不成熟，永遠不知道珍惜身邊的人。”

“我最初認識家臣的時候，是在我們翻譯局里，那個時候他忽然急病，我把他送到醫院，然后，留了電話，后面的事情，說來也是順理成章的。”

于蕾聽完徐小年說的話，仔細的思考了一下，眉頭還是沒有展開，她搖搖頭，“年年，我只是覺得太快了，你沒有了解他的情況就跟他戀愛，這樣不明智。”

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在徐小年的胸口。

她向來敏感的，怎么會想不到趙家臣父母的態度呢，趙家臣從來沒有跟她提過他的家庭，這次來到俞延，她能夠感受到他并不想提家里的事情。

她不想問，或者說，怕問。

徐小年含糊的說道，“這些，都再說吧。”

中德磋商會議的準備已經進入了最后的階段，這次的會議非常隆重，也算是徐小年即將接觸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同聲傳譯，她接受完集體集中的培訓后，人已經累的不想說話了，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的假，她不敢做多休息，還是繼續看著有關會議的內容。

接到趙家臣的電話是在傍晚的時候，背景音顯得有點雜亂，他聲音沉穩，語速合適，“年年，明天不用過來了，準備好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實地踩點，機票我已經拿到了，明天下午三點半的，我上午十點去接你，你準備一下行李，這次估計要在那邊待上一個周的時間。”

這個消息很突然，按照原計劃是要下周才去實地踩點的，她心里有疑問，不過聽得出來趙家臣很忙亂，她沒有多問，簡單的答應著，就掛掉電話。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于蕾下班回家的時候看到徐小年已經把行李打包，詢問了一下，徐小年的不安擺在臉上，于蕾以為她是在緊張，安慰了幾句，徐小年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打電話來的是李紅玲，“徐小年，方便現在來局里一次嗎？”

于蕾在身邊關切的問，“怎么了？”

徐小年回復李紅玲，“好的，主任，我馬上去。”

于蕾看徐小年臉色不好，忙著問道：“發生了什么？”

徐小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次參加磋商會議的這件事，我估計會有變動。”

于蕾知道徐小年為這次的會議做了許多的準備，她看著徐小年不安的樣子，心里一窒，口頭上卻安慰，“去看看吧，說不定是好消息呢。”

徐小年趕到翻譯局，大部分人已經開始陸續往外走了，她急匆匆地往德語科室趕，還沒踏進科室的門，就聽到從里面傳出來的爭吵聲。

“趙翻譯，這個問題我重申過很多次了，徐小年只是個新人，這次的中德磋商會議可是咱們翻譯局里的大事，搞砸的話，這個責任我們都承擔不起，現在上面給你拍一個有經驗的老人，已經是很照顧你了，你怎么還不愿意呢？”

是李紅玲主任的聲音，徐小年聽得出來。

沒有趙家臣的聲音，她聽到的還是李紅玲主任喋喋不休的聲音，“趙翻譯，我希望你生活和工作能夠很好的區分，你的個經驗豐富的翻譯官了，這些我相信你能很好的明白。”

壓力拋出來了，問題明擺著也拋出來了，徐小年就站在門口，這些話聽的一清二楚，她心底冷笑，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竟然要換人。

“李主任剛剛也說了，這次的會議是咱們翻譯局的大事，搞砸了誰也負責不起這件事，那么，為什么開始在選定人選的時候，李主任不跟我交流呢，馬上就要實地踩點了，譯員們都準備了一個多月了，到這個節骨眼，您過來說要換人，李主任，咱這事兒是不是做得不太好？”

徐小年幾乎能夠感覺到李紅玲的態度差了下來，她趕緊推門進去，辦公室里，李紅玲跟趙家臣爭得面紅耳赤，反過來看趙家臣，不急不躁，情緒穩定。

徐小年知道他在生氣。

李紅玲看到徐小年，趕忙招手喊她，“徐小年，我正好要通知你一件事，原定你這次隨著中德磋商會議去德國的計劃取消了，有另外的任務派給你。”

趙家臣聲音冷冷地，“李主任，貌似這個決定還處在商量的階段，沒有決定吧？”

李紅玲聲音聽起來有點火，“上面已經明確了這件事了，徐小年不能參加這次的會議，等她經驗豐富后，她還是有許多機會的。”

趙家臣還想說話，徐小年走過去拉了拉她的衣角。

“李主任，這件事就按照上面的意思辦吧，我沒有意見。”

李紅玲得到徐小年的肯定，她滿意的點點頭，“那行，明天你到我辦公室找我，這邊有個案子要交給你做。”

徐小年點頭，送走了李紅玲。

徐小年去拉趙家臣的手，卻被甩開。

“家臣……”

趙家臣不說話。

“家臣……”

趙家臣猛地轉過身，“徐小年，你覺得每個人都有這么好的機會嗎？！我在幫你爭取機會，你一句話就讓機會從你身邊溜走，請問，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家臣……這其中還有別的問題。”

“的確是有別的問題，你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表現。”趙家臣聲音冷冷地，“一個多月來的準備就這么白白浪費了，派過來的老人的確經驗豐富，可是缺少這一個月的準備，他到底能不能勝任，我們心里都有數，他們這是在為難我，還是為難自己？”

“家臣你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