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錢包手機啊,過年過節的到處都是小偷。”
“嗯嗯,徐芳快點,公交車要開走了。”
放寒假的第一天,徐芳和趙梅就一塊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向火車站趕去。葉涵怕這兩傻妞人生地不熟又扛著這么重的行李有什么閃失,于是幫她們扛著行李送去火車站。
三人喘著粗氣在司機關門的前一秒險險的擠上了公交。車廂里擁擠不堪,葉涵的屁股貼著中年大嬸的屁股,明顯感覺到大嬸的屁股是那么的寬廣無垠。前胸貼著一個小姑娘的后背,小姑娘的蝴蝶骨硌得葉涵的兩只小兔子一陣生疼。再加上包子的味道,豆漿的味道,口腔異味夾雜著汗臭味兇猛蔓延進鼻孔里,這滋味,嘖嘖,不堪回首。
“我了個天,終于下車了。”
“哈哈,這算什么,在長途火車上我還遇見摳腳和吐痰的呢。”
趙梅和徐芳相視一笑,公交車上的這些和火車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像她們這些需要坐幾天幾夜火車的人為了安全,甚至都不去洗腳洗臉漱口,就守著行李坐在椅子上一直熬到終點,吃點干糧喝點自帶水。擔驚受怕的甚至會便秘,小解完了都恨不能提著褲子就出來。
“我已經很滿足了,用兼職賺的錢給家人帶了那么多東西回去,還買了臥鋪票。”
“是啊,想著躺在臥鋪上睡一覺就到家了就好滿足。”
趙梅和徐芳一想到自己鼓鼓囊囊的行李將會給家人帶回那么多的驚喜,早就把公交車上的事拋之腦后了。葉涵聽著她們因為一個臥鋪車票就興奮到這樣,才發現幸福快樂如此簡單,只需要努力一點,把生活過得比原來好一點,那么人就會感到幸福滿足。
“咦,徐芳,這包里裝的什么啊,怎么稀里嘩啦的響。”
“嘿嘿,是飲料和果汁,俺們那旮旯連水都沒多的,爹娘一輩子也沒喝過這些啊。”
葉涵再次變得沉默。每當她變得浮躁的時候與這兩人呆在一起總能讓內心變得平靜,與她們說話總是可以撥開迷霧讓內心返璞歸真。在大學這樣一個社會過渡階段,有多少女孩子自以為開了眼界而變得浮躁物質,有多少男孩因為一點點表揚和權利而輕狂。何其幸運,遇到了她們,讓自己處在一個沒有被污染的環境。
“咱們吃點什么嗎?”
“買點餅干和熱奶茶吧,火車站附近的小餐車不能吃。”
“哦,咱們就在這吃完再走吧,前面拐過去就是火車站了。”
三人天蒙蒙亮就趕到了火車站,現在才想起還沒有吃早飯。于是去便利店買了餅干喝酸奶,蹲在街邊吃了起來。葉涵吸了吸被凍紅的鼻子,呵了一口白氣,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打量著形色匆匆的人群。大多數人都是外地返鄉的民工,背著牛仔布的大背包,拖著超大的蛇皮口袋滿面焦急與興奮的向火車站方向奔去。
他們無一例外的頂著亂蓬蓬的頭發,穿著臟兮兮的鞋子,滿臉風霜,或許靠近還能聞見酸酸的汗味和頭油的臭味。若是走在商業街上一定是被嫌棄的對象,穿著絲襪的美女們會捂著鼻子皺眉快速走過。但是現在放眼望去,全部是他們,從不同的工廠,工地,車間匯聚而來。他們兜里揣著幾年辛苦掙下的錢,使得他們警惕得防備身邊每一個人。
再仔細看他們,又可以看見他們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喜色,亮晶晶的眼睛帶著期望和興奮。他們臟兮兮的行李里裝一定著給媳婦兒的用銀線點綴的俗艷絲巾,給孩子帶的塑料玩具和布娃娃以及一袋袋大紅大綠的營養品孝敬爹娘。一年甚至幾年攢下的想念在向火車站進發的途中開始爆發,使得他們腳下生風,忘記了幾個通宵排隊買票的疲倦。
“咱們也走吧,要回家嘍。”
葉涵用手背抹掉了嘴角的餅干渣,背起徐芳的行李拎起趙梅的箱包招呼著她們繼續前進。三人喝了熱奶茶暖和了不少,一想到就要回家了,熱血上涌的背起行李就小跑向了火車站。
“哇...艸。”
遠遠的就看見街對面的火車站里人山人海,無數的黑色腦袋密密麻麻的在涌動著,喧囂聲推擠聲混合著出租車,公交車的喇叭聲,剎車聲瘋狂的向四周擴散。世界成了靜止的舞臺,只有火車站鮮活。這陣仗讓葉涵三人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什么奧運會都可以被春運甩一大條街。
葉涵吞了吞口水,緊緊背上的行李,幻想自己是沖入敵人碉堡的董存瑞,招呼徐芳和趙梅跟上。就一頭扎進了人潮涌動的火車站廣場,周圍不停的有背包撞擊著自己,有手或者腳牽絆著自己,甚至還飄來了一陣陣濃郁的屁味。葉涵咬著牙向著檢票口艱難的沖刺著,左沖右突的從人縫中強制鉆過。
“不行了,到極限了,接下來只能隨著人群一點點向前蠕動了。”
葉涵抹了抹汗,抬頭才發現剛才的橫沖直撞只推進了廣場到檢票口五分之一的距離。葉涵無奈的對徐芳二人聳了聳肩,徐芳二人也無奈的嘆了口氣。要不是有葉涵在前面開路,她倆現在估計還在廣場邊緣徘徊。還好出門得早,離發車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可以慢慢折騰。
一個小時過去了,離廣場還有五分之三的距離。
葉涵三人凍得臉頰生疼,風打著旋兒的從脖子,袖口,褲管兒一切可以突破的口子鉆進人體。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縮著脖子吸著鼻子,防止一個哈欠鼻水兒就流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掏紙擦掉就變得冰冷。
“怎么還有那么多人睡在廣場上,屋檐邊呢?”
“那些是還沒買上票的呢,在這打地鋪搶票。”
趙梅順著葉涵的目光望去,廣場的花壇邊,銀行和售票大廳的屋檐下果然擠滿了人,或躺或坐。幾人一堆,行李擺成一圈,中間鋪著報紙,人就坐在上面打著撲克。清冷的陽光照在他們灰塵仆仆的夾克上似乎可以帶起空氣中的灰塵。不以為然的搔搔幾天沒洗的頭,他們繼續笑鬧著打牌,偶爾蹙著眉看向火車站的時刻表大屏幕。
無法想像天寒地凍的臘月他們是怎么堅持在這里睡上幾個晚上的,那張火車票到底充滿了怎么樣的吸引力?不,吸引他們的是翹首相盼的親人們,和家里那口熱湯,那張溫暖熟悉的床。只要坐上了火車,家鄉的味道,臘月的鞭炮和喜慶的對聯就觸手可及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葉涵的腳都凍得沒有知覺了,不過終于排到了檢票口。葉涵幫著徐芳和趙梅將行李遞到安檢口,又急急忙忙的叮囑了她們注意事項,向他們父母代問好后,終于隔著門口和她們揮手道別了。還沒看到趙梅二人過完安檢她就被后面焦急的人群給擠到了旁邊,葉涵跺了跺麻木的腳,急急忙忙的向學校趕去,她也得回去檢查行李,為晚上的班機做準備了。
這個世界上或許再沒有比國人更渴望回家的了,春運,天朝的特產便是最好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