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橘紅色的陽光撒在身上，帶來一股恰到好處的暖意。

院子里銀杏樹葉金黃，幾縷秋風掃過，葉落繽紛。

樹下，看不清面容的婦人懷抱著小男孩，語氣十分溫柔。

“我家小衍長大以后一定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男人！”

“小衍以后要做對社會有用的人才哦～別和你那一天天只知道去釣魚的爸爸一樣。”

“小衍長大以后要保護好妹妹，知道嗎？”

“小衍…”

…

畫面急轉，一輛失控的貨車裹帶煙塵迎面而來，在路旁散步的一家子根本來不及躲避，眼看貨車將至，危機之時女人猛地往身側撲倒，將懷中的男孩往路旁的泥地一送，自己則和丈夫女兒一同淹沒在火海里。

……

“殿主？殿主？”

蘇定方伸手推了推林衍，林衍渾身一震，本就模糊不清的畫面頓時散去，他猛地睜開雙眼，一張略顯憨厚的大臉近在咫尺。

“殿主，該吃飯了。”

說著，蘇定方揚了揚手中的烤肉，朝著林衍露出笑容。

這一瞬間，林衍忽然有些恍惚。

他還是不敢相信歷史上的名將就這么活生生的戰在自己眼前…還微笑著給自己遞烤肉。

不過當他想到連地球都沒了，想來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我睡了多久？”

林衍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這兩天好像很嗜睡，大概是累了。

“不久，差不多兩個時辰。”

蘇定方笑著回答，而后揚了揚手中金黃的烤肉。

“怎么樣，來點？”

肉香味撲面而來，林衍揉了揉肚子，的確是餓了，他抬手接過烤肉，笑著道了聲謝。

忽的他動作一頓，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四下打量，沒過多久便在一張灰色皮毛上發現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小祝余蜷縮著身子睡的很沉，只是眉眼間依然帶著些驚懼害怕的模樣。

“那時候，我好像和她差不多大吧…”

林衍低聲呢喃道，蘇定方沒聽明白什么意思，問道：

“殿主，你說什么差不多大？”

林衍回過神來，看著滿臉疑惑的大將軍，搖了搖頭。

“沒什么，想到了些許往事罷了。”

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烤肉。

“說起來蘇將軍你烤肉的本事真不錯，這狼肉烤的外酥里嫩，火候正好，一看就是出自老手。”

此話一出，蘇定方臉上的笑意頓時濃郁了幾分。

“不瞞你說，殿主，我當兵的時候，那些同僚都愛吃我這一手烤肉，就連我那頂頭上司偶爾也會來蹭一頓，還有就是那…”

林衍本來只是隨口換個話題，沒想到蘇定方侃侃而談，竟直接開始吹噓起自己這烤肉的本領，林衍也沒打斷，不過當他聽到頂頭上司幾個字，卻忍不住挑了挑眉。

蘇定方的頂頭上司…怕不是姓李吧！那可是大人物啊…

“對了，殿主。”

蘇定方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叫了他一聲，而后伸手指了指在睡覺的祝余，又指了指手中的烤肉。

“要不要…”

林衍看懂蘇定方的意思，沉吟一會，搖了搖頭。

“讓她睡吧，小丫頭這幾天怕是受到不少驚嚇，先養養精神，睡飽再吃也不遲。”

“哦，好，反正肉還剩挺多，就是這天氣熱，咱們沒有鹽不太好保存，得盡快吃了。”

接著兩人便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天，蘇定方偶爾會問起后世的發展，而林衍也會好奇的問一些蘇定方所在年代的歷史事跡。

總之不會缺少話題就是了。

時間過的飛快，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小姑娘終于醒了。

祝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先是驚惶的縮了縮身體，然后眼神四處張望，在看到林衍身影的那一刻，表情才放松了些。

“好人哥哥！”

小丫頭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有些委屈。聽到呼喚，林衍立刻轉過身，發現小祝余正坐在灰色狼皮上看著自己。

“醒了？”

林衍三兩步走到女孩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問道：

“餓嗎，哥哥這有好吃的，是烤肉哦～”

林衍的語氣分外溫柔，大概是在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畢竟他們有著類似的遭遇，都是在同樣的年紀，失去了自己的親人。

小姑娘明顯能感覺到林衍的行為是發自真心，而且她覺得眼前這個笑的很好看的“好人哥哥”身上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突然失去了親人，身邊都是想吃了她的怪物。又或者是大家都是人類，所以即便剛認識不久，小姑娘就對林衍表現出足夠的依賴與信任。

“嗯嗯，余兒餓了，余兒好久沒吃東西了。”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這一開口就又讓林衍覺得有些心疼，這才五六歲歲的年紀啊，什么鬼世道。他趕緊伸手將早就準備好的烤肉遞過去。

小丫頭伸手接過林衍遞過來的烤肉，明明已經很餓，卻沒和林衍以及蘇定方那般大口大口撕咬，而是用另一只手撕下一小塊放進嘴里，而后小口小口的咀嚼。

不過這雖然動作優雅，吃的倒是挺快，沒過多久便吃掉了林衍拳頭大小的烤肉，林衍趕緊又遞給她一塊，順帶給她倒了杯水，生怕她噎到。

看著小姑娘安靜吃東西的樣子，林衍忽然覺得要是有這么一個乖巧的女兒，應該會很幸福吧…唉。

沒過多久，小祝余終于吃飽了，林衍也放下心，和最開始的表現相比，小丫頭的情緒穩定了許多。這姑娘其實挺堅強的，接受能力很強，這在亂世中是好事。

只要不觸及她的傷疤，她表現的就和普通小女孩一樣，只不過林衍能感覺到小祝余心中那刻意壓制的悲傷。

畢竟她年紀還是太小，還不太懂的隱藏情緒，現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大概也是不想讓林衍擔心。

唉，這成長的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接下來的時間，林衍一直在和小姑娘聊日常，給小姑娘講笑話，為了逗她開心，簡直用盡全身力氣，各種新老笑話頻出，讓站在旁邊的蘇定方看的嘆為驚止，簡直大開眼界。

小姑娘在林衍的千般手段之下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

晌午，林衍將再次睡著的小姑娘放到床榻上，而后將蘇定方叫至一旁。

“殿主。”

林衍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蘇定方坐下說。蘇定方也沒客氣，依言而行。

待蘇定方坐下之后，林衍輕輕的開口。

“蘇將軍，不知如今的亂世你了解多少？”

蘇定方眼中露出一絲恍然，他大概知道林衍要和他說些什么了。

“不瞞殿主，我只知道如今世界上到處都是我人族之敵，人族處境…怕是艱難。”

“是啊～舉步維艱啊，如你所說，我們現在是舉世皆敵，人族又式微，居然淪落成異族之血食。”

林衍嘆了口氣。

“不該如此啊。”

面對林衍的感嘆，蘇定方報以沉默，對于人族當下慘狀，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大勢如此，非一人之力能改變。

見狀，林衍抿了抿嘴，再次開口道。

“實不相瞞，蘇將軍，我原來的想法，只是想著如何在才能在這個新世界中存活下去，僅此而已。”

頓了頓，他斟酌著言辭。

“說到底，原本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自顧不暇，哪有資格去擔心別人呢？”

說著，林衍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而后又指了指蘇定方。

“可現在不一樣，蘇將軍。”

“你我如今都見識過英靈殿的力量，有此等偉力在身，我總覺得，我該做些什么。”

林衍這番話說的很誠懇，蘇定方沉默一會兒，開口道：

“殿主，有些話礙于規則，我無法對你直言，但你我之間的聯系遠比你所想象的還要密切，甚至可以說性命相關。”

他看向林衍，表情認真。

“所以殿主，您有話不妨直說。”

“這樣啊…”

林衍沉思一會兒，決定開門見山。

“蘇將軍，我決心收攏人族，組建勢力，改變我人族當下的處境，我想…請你幫我。”

說著，他站起身，認真的看向蘇定方，表情略微激動。

“都說天下大勢非一人之力可逆轉，可人族又豈止你我二人？一人不夠！那就十人！十人不夠！那就百人！千人！萬人！十萬！”

“天下大勢又如何？舉世皆敵又如何？我人族就該踏著所有敵人的尸體，高居于九天之上！”

林衍面色微微漲紅，情緒有些激動。

異族隨意屠殺人類的畫面歷歷在目，那只把人類當做食物的殘酷模樣令人發指。都說弱肉強食乃天地至理，可強的為什么不能是我人族？

“呼～”

一番話說完，林衍長出一口氣，努力平復了心情，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蘇定方笑了笑。

“抱歉，蘇將軍，我這幾天活的有些壓抑，一時上頭，倒是讓您見笑了。”

蘇定方看著神采奕奕的林衍，不知為何有些出神，在聽到他后面的話后連忙擺了擺手。

“殿主一番話發自真心，何來見笑之說。”

林衍笑了笑，試探著問道：

“那蘇將軍，我之前所言，你意下如何？”

“殿主有鯨吞寰宇之志，末將本就身為英靈殿的一員，又怎能不奉陪呢？”

蘇定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林衍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臉。

“更何況，戰場，本就是將軍最好的歸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