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板娘包養的小白臉嗎?”
“還是個瘸子。”
酒館里客人們的談話,盧奧坐在前臺聽的一清二楚,但是他沒有在意。
“與其找這個死氣沉沉的家伙。”
“老板娘還不如找我呢。”
盧奧點了點頭,仍然沒有在意。
“雖然是一副死人臉,但是長得還是蠻帥的啦,是姐姐我的菜。”
一位大膽的女性冒險者這樣說道。
盧奧的眼角抽了抽,還是沒有在意。
“服務員,再來一品脫啤酒。”
盧奧穩穩地坐著,還是...
凱瑟琳一腳踢在盧奧的傷腿上,盧奧倒吸一口涼氣。
疼,真的很疼。
龍息附帶疼痛的負面效果就像游戲里的debuff,雖然不會有實質性的傷害,但就自己的切身體會而言,這種效果不僅時間久,而且真的很痛。
“你倒是給我在意一點啊。”
“你快點端過去,我得休息一會兒。”
凱瑟琳將盧奧推出柜臺,自己則在前臺的椅子上坐下。
盧奧撐著一根普通的木棍向前走,另一只手則端著啤酒,慢慢悠悠地向客人走去。
之前那根上面鑲嵌著死人頭骨的白骨法杖,早就被他雪藏進右手的銀戒中,帶著那根東西的話,剛識字的小孩都會認出自己是亡靈法師的。
“您的啤酒。”
盧奧將酒放下,剛好是先前發言的那位女冒險者,她叫利夏,職業是正統的法師,這兩天都有來,不知這家酒館是哪里吸引了她。
她一手撐著臉,對著盧奧挑了挑眉,媚眼如絲。
“要不要陪姐姐喝幾杯,我請客。”
盧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面前那位眼神幾乎要殺了自己的男性同伴,知趣地答復道:
“下次一定。”
“哈哈哈。”利夏笑了笑,胸前的豐盈波濤起伏,甚是壯觀,“那就下次,姐姐等得起。”
對于這些冒險者來說,每天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死亡對于他們如同一個不期而至的常客,也許明天,也許后天,也許是自己,也許是同伴。
所以他們對于情感的表露也要直接地多,露骨的多。這一點,身為前冒險家的盧奧相當清楚。
像他這樣總是陰沉的躲在隊伍邊緣的人物,才是少數。
往前臺走時,他看見了那只叫小雪的黑貓,他正要伸手去摸,對方卻渾身豎起了毛,朝著他喵喵警告幾聲,逃也似的跑了。
死靈法師身上的死氣很被動物嫌棄,更何況自己來的第一天,就強行抱著這只貓吐了它一身。
被討厭也是理所當然。
盧奧看了看一直盯著自己的凱瑟琳,問道:
“怎么了。”
“我看你拿木棍的姿勢,感覺...有點法師的派頭呢。”
凱瑟琳這樣說道。
盧奧心頭緊了緊。
“像我這種人怎么會是法師呢。”
“也是。”
凱瑟琳信服地點了點頭。
此時已是凌晨,將剩下稀稀落落的客人送走后,兩人才開始吃晚飯。
像這種冒險者混跡的邊緣城市,等到酒館打烊才真正迎來一天的謝幕,大街上除了幾個搖搖晃晃的酒鬼以外,只有旅店還亮著幾盞明黃的煤油燈。
盧奧端起自己那份飯就往房間走,按照凱瑟琳的話說,感覺自己和她單獨吃飯,她會很危險。
額,那留下來打工就沒問題嗎?
雖然很想這么問,但是如果自己被趕出去的話,口袋空空的自己,以后就只能睡大街了。
“誒,就在這吃吧。”凱瑟琳這樣說道,這幾天下來,她也算是徹底接受了這位搭檔。
之前誤會他是個流氓,她還是有點愧疚的。
盧奧沒有堅持,順從地坐下。
“好的,老板。”
這幾天下來,盧奧對這樣平淡的生活大體滿意。
關鍵是這里沒有人知道他是亡靈法師,也沒人說他是食尸鬼。
餐桌上,凱瑟琳似乎想要說什么,每每張口復又閉上,弄得盧奧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板,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
“我想著要不要給你放幾天假,讓你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
盧奧想到自己那白發蒼蒼把自己一手帶大的爺爺,又想到他已經死了。
盧奧想到那個呆了不到一年的冒險團,前不久剛把自己趕出來。
他笑了笑,笑容難免有些發苦。
酒館的燈火被窗戶里灌進來的冷風很看場合地晃了三晃,似乎在安慰他。
“老板,我是真沒地方回,您就別考慮這些事了,我現在就是孤家寡人。”
“哦。”凱瑟琳撓了撓頭,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戳到了盧奧的痛處,不再追問此事。
“老板,你又是為什么一個人跑到這里開酒館?”
盧奧也問出了這個在心里壓抑已久的問題,年紀不大卻獨自一人出來開酒館,家里人不會擔心嗎?
“我嘛。”凱瑟琳雙手抱胸,低著頭,一副深沉的模樣,嘴角帶著些許的笑意,讓盧奧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要成為世界第一的亡靈法師!開這間酒館就是為了等一個可以教導我的亡靈法師出現!”
“...你家人同意嗎?”
“哼,那有什么關系,要做亡靈法師的是我,又不是他們。”
盧奧只覺得一陣頭疼,這家伙絕對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他是在沒有想到,自己拼命想要逃離的職業,竟然成了別人的目標。
思慮再三,他還是打算勸一勸這位追逐夢想的年輕人。
“我認識一位厲害的亡靈法師...”
“真的嗎?快點介紹給我吧,學費會很貴嗎?不過沒關系,只要我努力工作一定能攢夠學費的。”
凱瑟琳這樣說著,眼睛里似乎就要冒出火光來,讓盧奧一陣無語,他整理好心情繼續說下去。
“他已經死了,葬禮上連一個來看他的人都沒有,亡靈法師就是這么不討喜的職業。”
“下葬的時候也沒能夠請來神官和抬棺下葬的人。”
“他的養子花了一天才把棺材拖到家門口。”
“花了一天才替他挖好墳。”
“花了一天學著神父替他哀悼,替他下葬。”
“花了一天為他流淚。”
“他明明老到已經做不了冒險者的工作了,卻到死都要說自己是亡靈法師,結果鎮上根本沒有人愿意雇傭他。”
“老了以后也是一直過著忍饑挨餓的生活......”
盧奧桌子下的拳頭攥的越來越緊,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讓其不要顫抖地太過明顯。
晚風低聲的抽泣著,拍打著玻璃窗,似乎在為這個莫名其妙的故事伴奏。
凱瑟領忽然笑了,打斷了盧奧的話語。
“他真是一位很固執的老先生呢。”
她的笑容很純粹,像夏日的微風,像午后的陽光,像童年時已經朦朧的歌謠。那笑容太美好,以致于盧奧一時間有些愣神。
“但是他也很勇敢不是嗎?能堅持一輩子自己喜歡的事。”
“況且他不是有個很優秀的養子嗎?”
盧奧竟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燙,那攥緊的拳頭也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姑且...算是吧。”
“你為什么想要成為亡靈法師呢?做個普通的法師不好嗎,或者做神官?”
凱瑟琳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露出回憶的神色來:
“為什么呢?是因為我小時候遇到的那個亡靈法師吧,那時候我就想亡靈法師的戰斗方式真的超級帥誒。”
帥嗎?召喚不死生物,尸爆,殘廢,瘟疫...
到底是那個技能擔得起這個評價呢...
盧奧沒有再勸說什么,他竟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女說的也相當有道理。
明明自己還算年輕,什么時候也像個老頭子一樣喜歡說三道四了呢?
不過,就讓她繼續等著吧,因為自己已經決心不再做亡靈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