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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二叔帶著程文安，上了村長的家里。

二叔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面，程文安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頭。

村長家，離二叔家并不遠，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地方。

村里其他的房子，都是泥瓦土坯房，村長家卻不一樣，村長家在前年，就在以前的一處菜地上，建起了新的房子。

新房子面積不小，還是兩層半的紅磚房，屋子前邊還有一個大院子，用圍墻圍著，院子前后，都澆筑了水泥，平整無比。

“汪汪汪~”

程文安二人剛靠近村長家，還沒敲門，里面就傳來了狗叫聲。

二叔上前，拍了拍院子的大鐵門。

哐哐聲響，加上狗叫聲，很快就驚動了屋內的人。

院子里的燈光亮起，村長從屋里出來，打開鐵門一看，見到是程二叔，有些意外。

至于二叔身后的程文安，外面光線太暗淡，并沒有第一時間看清臉。

加上程文安才回村沒多久，不是很熟悉，一時間也沒認出來。

“是茂順啊。”村長打了個招呼。

“嗯，我帶侄子來，有點兒事情想請你幫忙。”二叔微微點頭，說道。

“茂順，文安，有什么事，先進來說吧。”村長讓開一些，并呵斥了一聲自家的狗。

大黃狗聽到主人的命令，就沒有再咆哮，而是甩著尾巴，在村長身邊不停的轉圈。

見狀，程二叔和程文安兩人，走進了院子。

“吃了飯沒有？”村長把鐵門扣上，接著農家式的問道。

“吃了，我們吃了飯。”程二叔回答道。

“沒事兒，進去喝杯茶也好。”村長樂呵呵的把兩人引進了屋子。

客廳里，村長家的人，正在吃著飯。

兩位六十來歲的老人，是村長的父母，一個中年婦人，是村長的媳婦兒。

“茂順來了，快請坐。”村長父親見到程二叔，熱情的說道。

村長媳婦兒連忙從旁邊拿來兩張帶靠背的凳子，放在桌子旁邊。

“坐。”村長說了一聲。

程二叔和程文安順勢坐了下來。

“吃了沒？”老頭又問道。

“吃了。”程二叔言簡意賅的回道。

村長又拿來兩個杯子，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接著拿來茶壺，給兩人倒了一杯茶。

“茂順，文安，你們先坐著喝會兒茶，看會兒電視，等我吃完了飯，咱們再聊事情。”

“好。”

村長家的電視，是二十一寸的彩電，也是大頭的那種，超薄的液晶電視，現在還有點兒貴，農村一般人不舍得花這個錢。

現在是七點多，電視上，播放的是中央臺的焦點訪談節目。

新聞聯播過后，就是這個節目，講的多是一些和民生有關的事情，受眾廣，很多人都愛看。

程二叔和程文安兩人，喝著茶，看著電視，倒也自在的很。

沒多久，村長一家吃完了飯。

村長媳婦兒收拾碗筷，把剩菜撤下去，接著就去洗碗去了。

該談正事了，村長拿著遙控器，把電視聲音給調小一些。

“茂順，文安，你們有什么事兒？”村長問道。

“是這樣的………”

程二叔開口了，簡單的說了下，自家侄子打算買下村里的一塊位于楓葉坳下面的荒地，用來蓋房子，現在來問問怎么一個流程。

程二叔說完，場面靜了下來。

村長和老頭思索了起來。

幾十年的生活，村子周邊的山林田地和地形地勢，村長兩人都爛熟于心，楓葉坳下面的荒地，兩人也都十分了解，所以，對于程文安要買這塊荒地，都有些疑惑和詫異。

不客氣的說，那塊地根本沒有利用價值，要不然也不會荒廢這么久。

要在那上面建房子，吃力不討好都算是小意思，除非是傻子，才會選那些的地方。

程文安肯定不是傻子。

文能安天下，這是程家老爺子對孫兒寄予的無限期望，希望孫子長大能夠出人頭地，延續程家往日的輝煌。

程文安也不負老爺子的期望，從小就十分聰明，小學初中，各項學習都是第一，按照老師的說法，這妥妥的是大學生的料子。

考上大學，當大官，都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山窩里出了金鳳凰，程老爺子對此也十分的驕傲，每次和人聊天，必說自家孫兒如何優秀，如何天資聰穎，這些話，讓旁人艷羨不已。

那時候的程文安，在其他同齡孩子眼里，是屬于別人家的孩子，父母每次都拿他來舉例，不知道收獲了多少的怨念。

后來，程文安父母出了事，原本開朗活潑的程文安也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之后更是輟學走上了社會，讓不少人扼腕嘆息。

老爺子也深受打擊，失望至極，好好的一個麒麟孫兒，本該有大好前程，卻一朝成了底層的打工人，再加上白發人送黑發人，老爺子沒多久，就心力交瘁，逝世了。

再后來，程文安被誣陷入獄，七八年下來，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也很少談論程文安。

再之后，就是前些天，聽說程文安回來了，還帶著媳婦兒和孩子。

不少人還議論了起來。

“難道是壞了腦子？”村長和老頭如是想到。

也說不定，遭受太大刺激，瘋了也不為奇，腦子變傻，也有可能。

當然，村長只是心里想想，真問出來，那就成仇人了。

“那塊地，這么多年也沒人要，應該是屬于村里的共有土地。”

村長如實說道。

“不過，文安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確定下來，反悔不得，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別太沖動，一時沖動，后悔的是自己。”村長斟酌了一下，還是出言勸阻了一番。

沒必要為了這點錢，惡了程家人，再說了，賣地的錢，他也分不到。

要知道，程文安一家人，在程家村，或者說是整個小禾村的地位，都十分特殊，畢竟，當年程家是這一帶的財主，后來，程文安太爺爺更是把財產都分給了窮人。

當年受過恩惠的人，有不少記得感恩的，也是因為有不少人出面維護程家，當年破四舊那會兒，程家一家子才免遭劫難。

如今，程文安太爺爺早就不在了，他爺爺也沒能活到現在，但在村里的地位，依舊很特殊。

當年受了恩惠的那些人，還有活著的，且都是爺爺輩的，甚至太爺爺輩的，村里哪個敢不給面子。

這些老人只要稍微幫襯著程家一些，平時幫程家撐撐腰說些話，程家在村里，也是沒人敢欺負的。

不管是誰，對他們程家人都是和聲和氣的。

前些年，為了一點小事，程文安三叔被一潑辣婦人糾纏不休，婦人說話說的還很難聽，三叔本不想理會，奈何婦人一直不肯罷休，無奈之下，三叔請出村里老人一辯清白，最后，那喋喋不休的婦人，理虧之下，被村里老人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連婦人的丈夫都被老人給罵的很慘。

連自家婆娘都管不住，算什么男人？

村長也不想因為這件事，遭到村里老人的謾罵和責難。

程文安買下那塊地，最后吃了虧，固然會被村里人背地里嘲笑，他這個村長，也有責任。

畢竟，地是他賣給程文安的。

都是一個村子的，不會明著坑人。

程文安要是被那塊荒地給坑了，老一輩念舊情的站出來，覺著是村長賣給程文安的，明知道那地方不好，還賣給程文安，這不是坑人嘛。

老人們看不下去，上門來找麻煩，村長也很被動，打不得罵不得，萬一老人出點兒事，更是難辦。

總不能學烏鴉掀桌子，難辦就別辦吧。

不過，勸也勸了，見程文安一意堅持，程二叔也沒阻止，村長只好來個以退為進。

“文安，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明早給我一個答復，要是反悔了，我就當沒這事兒發生，也不會說出去，你要是真決定了，我也不攔著，到時候，找村里的老輩人坐一塊商量商量，看看多少錢合適，還有一起做個見證。”

“賣地這個事兒，我一人說了也不算。”村長思索了片刻，慢慢說道。

到時候，出了事也怪不得他頭上。

“好。”程文安自無不可。

倒也沒有馬上離開村長家，打了會兒卦，談了些村里村外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誰家兒子不孝順，誰家黃狗生了條斑點狗，等等等等。

接著，看了會兒電視，見時間不早了，程文安和二叔就告辭回去了。

回到二叔家，屋里燈還是亮著的。

二叔房里，二嬸和楊玉馨正在看電視。

二叔家里的電視，是黑白色的，尺寸也不是很大，買了有些年頭了。

電視畫面不是很清晰，更是黑白色，但她們依舊看的津津有味。

程文安看了一眼，都市情感劇，難怪看的這么入神呢。

“心心呢？”程文安問道。

“困了，我把她抱房間里去了，現在睡著了。”楊玉馨回答道。

“事情怎么樣了？”

“差不多，明天就能確定下來。”

“嗯。”

“哈~~”楊玉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顯然也有些倦了。

“困了回去睡覺吧。”

“好。”

程文安和楊玉馨兩人回了自己屋，躺下后，沒多久就睡著了。

第二天，見程文安心意沒有改變，村長就召集了村里的老人和幾個能夠說的上話的村民，一起開了個小會。

程文安的二叔三叔也到場了，怕侄子吃虧。

三人到的時候，村里其他人已經到了。

程文安看了看人群，其中最老的一名老人，被大家敬稱為阿公，老人家今年已經八十七了，曾經是一名抗戰老兵，后來受傷回到了村里，也沒有后人。

不過，阿公雖然無后，但是在六十年代饑荒時期，收養了一名外姓男嬰，叫方阿生，方阿生也是程家村唯一一戶不姓程的人家。

方阿生是阿公一手帶大，長大后也很孝順，這么多年，一直是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著阿公。

比伺候親生父親還要盡心。

村里人對此，都很佩服。

此時，方阿生就站在老人身后。

方阿生看起來面容憨厚老實，據說年輕時，極為的能干，還吃苦耐勞，年輕時娶了一個程家姑娘做老婆，生有兩個兒子，都在外打工。

阿公旁邊，還站著幾位六七十歲的老頭，以及程茂家、程茂業、程茂名、和程茂林這四名村民。

這四位村民，是在村里相對地位高一些的人，平時做事還算公道，也會幫助其他人，有什么矛盾糾紛，他們也會站在理性的一方。

村長請他們來，一來，是做個公證，省的到時候村里人說閑話，說他私自買賣村里土地，把錢收進自己腰包里。

二來，大家都在，將來程文安后悔的時候，這么多人見證了，程文安想要鬧事，也沒人會支持。

“阿公好。”

“阿公好。”

“阿公好。”

程二叔三人，走到阿公面前，恭敬的問了聲好。

“好。”阿公也微微點頭回應。

阿公雖然年邁，但精神不錯，眼神依然很靈光。

村長在通知大伙的時候，也說了請他們來的原因。

大家伙本來以為，阿公和程家太爺爺關系不錯，和程家老爺子也相交不錯，阿公會出言勸阻，結果阿公沒有出聲，這讓大家十分疑惑。

阿公可不像是不念舊情的人，或許是對程文安這個人感到失望？

所以才放任自流？

眾人心里默默想著。

其他人看在程文安很早就失去雙親的份上，都開口勸了勸。

不過，程文安微笑著，就是不說話，一副堅持己見的樣子。

牛不喝水強按頭，也不是好辦法，最后，只能是隨了程文安的意思。

那塊荒地，面積不小，足有二三十畝，但是因為地勢原因，沒什么利用價值。

最后，大家伙一起商量了一下，同意把地賣給程文安。

程文安出一萬塊錢，買下了那塊地。

放在一二十年前，這一萬塊是巨款，現在卻不算什么了。

程文安也很滿意，一萬塊錢能買到那么大的一塊地，說什么都賺了。

別的不說，那塊地上面堆積的沙子，只要一賣，幾萬塊都能回來。

只是，這會兒的村民，還沒想到這茬，當然，程文安不會賣，準備留著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