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騎在搖晃的馬上，擦亮手中的勺子，一路上都在計算來到巫師世界后，總共見過多少次這種小巧的餐具。

每次它們出現，準意味有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

抵達麥提那的時候，他是被御前侍衛半跪著迎接的。

女王親自前來，非常有眼色地加封他為攝政王，一副精美的玫瑰紋章鎧甲穿在身上，也意味著三分之二麥提那的管理權正式落到了他手里。

拖長的隊伍滿載巨魔螳螂和怪物的尸體，這是珍貴的煉金材料，追回的財富晃晃悠悠，這次戰斗丟失了四百匹馬，但算上叛國伯爵留下的騎兵，正好補回三千匹。

不得不說，之前的伯爵確實狠，光是還沒有帶走的家當，都夠把麥提那的守衛軍翻新一遍。

怕是稅都收到九十年以后。

傍晚，他換上一身舒爽的綢緞巫師袍，又一次站在酒館前，這次整個馬槽只留下了他的一匹馬。

“大人，其實還有更好的選擇，北邊的貴族聽聞您的壯舉后，又追送了一匹好馬......”

“給格溫吧。”夏佐隨口打斷了酒館老板，“之前陪著我的這匹就挺好。”

棗色母馬跺了跺蹄子，嘶鳴一聲，俯下額頭，親昵地蹭了蹭夏佐的肩膀，用柔軟的鼻子觸摸巫師的手掌，輕輕地嗅著他的掌心。

“叫你蘿卜，沒意見吧？”

夏佐摸了摸馬后頸的鬃毛，幫它拆下來馬鞍，母馬眨了眨修長的睫毛，給了個歡快的回應。

酒館老板見狀笑而不語，搭上毛巾進門準備今晚的宴會，他總能在合適的時間扮演合適的角色，這也讓夏佐對于巫師世界的密探有了概念。

僅僅是麥提那的一個小小的情報頭子，就達到了這種水平，他發展城市時更應該多研究些反制的方法。

但那都不是今天該想的。

今晚無事，喝酒慶祝。

他沒邀請任何貴族，豪紳，財主。

有的只是自己人，并肩作戰的戰士，為農奴在外場擺開燒烤篝火，混著城北的非人類種族一起大醉。

夏佐微笑正了正神色，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今天聚會，他們會不會讓我講兩句？”

夏佐雖然稀里糊涂當上了麥提那的一哥，但對于當眾演講這件事可一點經驗都沒有，上輩子就是一個人呆太久才學習那么好的。

讓他在戰斗前喊“沖沖沖，上上上”沒啥問題。

給洗衣婦扯兩句大道理也說得過去。

可宴會是個標準的社交場合，光是回想起巫師堡舉杯無言的尷尬場面，他就一陣犯難。

“要不要給感性分一點數值......”正想著，背后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

“我的巫師大人，你怎么在門口等著？”詩人亞斯克爾搭上夏佐的肩膀，“今晚你可是主角！”

夏佐默默看著他，沒吭聲。

怕什么來什么。

“干嘛那樣看著我，讓我猜猜......前幾天和我聊了那么多，臨現在不敢進去......你......你該不會還是個處男吧！”

他浮夸地搓了一下帽子上的羽毛，假意安慰。

“沒關系，我隨便教你兩招，這么簡單的東西你弄不明白，就沿著這條路去那邊找個巨魔一起玩好了。”

夏佐只感覺自己臉上掛起一排黑線，不知道說什么好。

“磨磨唧唧的。”矮人卓撒沒理他們兩個，用肩膀撞開身前的橡木門，罵罵咧咧走進酒館，“來啊，喝酒！打牌！”

他的聲音瞬間被淹沒在樂手醉醺醺的調子中，隨之而來的還有蜜酒馥郁，紅酒牛肉的噴香，女招待的襯衣在允許范圍內最大限度敞開著，讓人口干舌燥，后廚的下一道菜傳來淡淡的海鮮味道。

“我們也進去吧，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現在甚至不讓捏女招待的屁股......”亞斯克爾擺出異常嚴肅的表情，“這個國家沒救了，肯定的！”

酒館里的人們歡聲笑語，各自舉杯相敬，喝得酩酊大醉。

吟游詩人在一角加入演奏，搶來風笛非說對方的技法不夠正統，士兵穿著五顏六色的服裝手挽手站在桌子上跳舞，女精靈艾希展示出她極高的樂器天賦，手中連續換了豎琴、長笛、以及一種夏佐叫不上名字的獸皮鼓，吟唱出悠揚的旋律，讓人心曠神怡。

“酒沒了！”貓老大醉的奄奄一息，“誒？那個一路上跟著的小伙子呢？”

“你是說漢密爾頓？撒尿了去吧？”臉紅的士兵答。

另一個連忙擺了擺手，皺眉含糊道：“不對不對！肯定是跟那個姑娘快活去了，回來就沒見過他。”

“嗝......”貓老大再次打了個酒嗝，趴在桌子上睡死過去。

臺上，女精靈艾希清了清嗓子，變了個音樂的調子，自然而然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

“下一首歌謠講述了一位女獵魔人的故事，今晚是我第一次吟唱，收錄在我寫的《詩歌的四分之一世紀》里，希望你們喜歡。”

艾希嗓音清澈，臺下的人興高采烈的附和。

“呦吼！讓北國佬都聽聽！我們麥提那的女騎士！”

“對！陶森特也產不出這么美的故事！”

“獵魔人？女的！好！”

“四分之一世紀？真的有那么久？”

“傻貨！人家是個精靈！再久都不稀奇！”

......

夏佐握起酒杯跟格溫碰了一下，女孩小臉微紅，眼神中閃爍著復雜。

“老師，我們永遠待在這里好不好。”她的聲音宛若蚊喃，“我喜歡這里。”

喝了一口酒，夏佐撿起矮人丟來的木棒，和格溫手里的對比起來。

“好，休息一段時間，明天開始教你打牌吧，以后你可以拿木棒砸他們了。”

“您連昆特牌都會嗎？”

“我什么不會？”

夏佐也喝的有些微醺，壞笑著戳了戳卓撒，后者為了趕上夏佐的進度而醉的不省人事。

“珍惜他現在光滑的額頭吧，以后你只會看到這個銀行家滿頭腫包，朝女獵魔人求饒的模樣，而我，你的老師，根本不屑于出手虐他！”

格溫自然而然倒在夏佐懷里，像是一個出格的玩笑那般自然。

酒館安靜下來，只剩下燈油噼啪作響。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艾希的歌謠也接近了結尾，魯特琴聲漸弱。

“......瞬光斬黯黮，昭明破晦夜，燭火的舞動，照亮著她的劍鋒。只因那黑夜降臨，魔物如影，無聲無息，不留一絲慈悲，她名曰......咳咳咳......”

突然，艾希的聲音止住了，像被掐滅一般。

“她名曰......”

女精靈皺眉，賣力地想從嗓子里擠出那個名字，但卻怎么也做不到。

魯特琴從她的手中滑落，桌子上的貓老大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一口接一口的吐出鮮血，灌滿了酒杯。

格溫從夏佐懷里醒來，揉了揉眼睛，聽著周圍的嘈雜，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的角度看不到巫師的表情。

“怎么了，老師......”

“沒事......沒事，睡，繼續睡。”

（感謝東南風背靠背、吾為山人、庭前過客的月票，感謝書友20230727220500784的打賞，感謝書友100509131458566、水里哭的魚、篤俠書、吳超春、幻夢x天空、今夜星空很哲學的推薦票，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