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城，百貨大樓頂樓，宣傳科。

“小何，單位發了點東西，我幫你拿來了。”許文國抬著一個果樹枝條編成的筐三步一歇的進了辦公室。

“許哥，您怎么不叫我一聲，放著我來，我來~”何梅小跑過一把接過筐子，隨后手腳麻利的往屋子里面拖，看起來力氣還要比許文國大上兩分。

終于把東西拖進來，何梅趕忙遞過去一杯水，許文國一飲而盡。

臨近過年了，企業機關按照慣例是要發東西的，一般的科室都是男員工幫著女員工運貨，但他們的宣傳科只有兩個人，不擅長體力勞動的許文國就得趕鴨子上架了。

40斤的東西一口氣上5樓，許文國都要脫力了！

“許哥，你的呢？”把東西放好，何梅轉身沒看到第二件于是轉身問許文國。

“小何，今年的蘋果…今年的蘋果就這一筐了。”許文國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

“怎么會這樣，去年不還是一人一筐嗎？”何梅問道。

“單位效益緊張，今年的福利都縮減了。”許文國雖然也不舒服，但是還是勉強和何梅解釋著。

“那帶魚，排骨，電影票呢？”何梅已經預感到什么了，但是還是抱有一絲幻想。

“取消了，今年都取消了。”許文國嘆了口氣。

“都取消了？”何梅不自覺的聲音有些高。

“也不是，剛才遇見后勤的老吳了，說一會每個科室還會發本掛歷，我用不著，小何你拿回去吧。”許文國安慰道。

當當當，屋外有人敲門

“小許，我老吳，開門！發的掛歷我給你送來了。”門外傳來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

“看，這不是來了”許文國強笑著出去，拿著一本掛歷回來了。

“也不算是什么都沒有，這不是還有點東西嘛，來看看今年掛歷印的怎么樣，我和你說去年掛歷印的那個花哨，我都沒敢拿回家給媳婦看。”許文國作為領導努力的活躍著氣氛。

何梅不是別扭的性子，心里不舒服也不好意思給照顧自己的領導臉色，也努力笑了笑說“那看看今年發的是什么樣的，我喜歡風景的。”

掛歷打開，兩個人都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難看。

掛歷上畫的都是漂亮的桂林山水，正好是何梅喜歡的種類，可是兩個人都開心不起來。

原因很簡單，掛歷上寫著呢“農歷壬申年開年大吉”

去年的。

單位福利已經糊弄人到把去年的掛歷發給員工了，這讓兩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許科，何姐，都在呢？”門口再次響起的聲音打破了屋子里異樣的寧靜。

方子奇拿著兩個大袋子走了進來“門口大爺好像是去領東西去了，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給兩位拜早年！”

“方總，你怎么來了，快來坐，給你拜早年！”許文國把方子奇讓進屋子里。

“沒什么大事，上次的事多虧了兩位我們這小賺了一筆，這不過年了，給兩位送一點年貨，請千萬收下。”方子奇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面上。

三斤水果糖，四斤臘肉、四只燒雞、一大盒凍好的黃花魚，還有一盒子沒見過的水果。

“方總，這個是…”

“哦，這是獼猴桃，我們這個是從濱城那邊聯系冷藏車拉過來的，好東西。”

“不是，方總誤會了，我問的不是這水果，之前的事您把尾款已經付過了，3000塊夠我們兩個過一個好年，再拿您的東西這無功不受祿…”許文國解釋道。

“許科，我這可是正常走訪客戶，東西這是我們公司的節禮標配，可是沒給你們二位特殊化。”方子奇堅持把東西放下又補了一句“再說，我這邊還不是等著二位的回信呢嗎？”

之前電子賀卡設計完成后方子奇就和兩個人表達過向邀請兩個人加入天晴實業的意愿，條件開的很豐厚，不過許文國還是很猶豫。

鐵飯碗的編制，說丟就丟，這可是要下很大決心的。

“行，我不勉強二位，兩位先過個好年，其他的事咱們年后再談。”方子奇也沒打算一次性把事情定下來，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主動告辭。

方子奇離開了，屋子里重新恢復了平靜，許文國和何梅兩個人一時間都沒說話。

樓道里傳來了吵鬧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可以聽出來大概是有人因為發福利的問題去綜合辦公室鬧，女人撒潑的聲音時不時的灌進兩個人的耳朵里面。

何梅看了看那本去年的掛歷，又瞧了瞧桌面上的東西低聲說道“許哥，過年之后我想去方總那邊看看。”

許文國沒有反對，反而說“去吧，我給你請假。方總那邊具體的情況回頭和我也說一下。”

“許哥，你也…”何梅驚喜的抬起了頭。

許文國點了點頭說“沒辦法，這待不下去了。”

說完他把那卷掛歷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里。

另一邊，國光大飯店，宋學軍正在和人推杯換盞。

“王總，這杯我干了，您隨意。”宋學軍的杯子里還有一兩多的白酒，一口悶了下去，隨后亮了亮杯底。

“宋總是能人，半年就把公司干的紅紅火火，真是青年楷模啊”對面大腹便便的王總也在說著場面話。

“王總說笑了，我這是小打小鬧，哪比得上你們百貨大樓的國企牌子，干這行你們是老大哥。”宋學軍勾肩搭背的繼續抬著對方。

這年月，在繡城干倉儲無論怎么樣也繞不開百貨大樓，平時配個活，忙的時候借用個倉庫，應急的情況調配個汽車，能用的著對方的時候太多。

因此宋學軍年前和各個對口的機關應酬過之后就又跟百貨大樓的幾個干部勾兌起了感情。

酒足飯飽之后對面的“王總”拉著幾個人不讓散，說是要去唱唱歌換換腦子。

宋學軍從善如流去前臺結了賬，喝得醉醺醺的王總還讓前臺給開了發票。

看著王總把帶著百貨大樓題頭，用處標注著招待費的發票揣進懷里，宋學軍隨口說了一句

“王總一點醉意都沒有，海量啊。”

“嗝~~呵呵~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