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外部的禱告廳，進入機械教會內部，李牧被其特殊景象驚住了。

這是教堂？

這是汽修廠吧？

機械教會外在的建筑風格有點像地球前世見過的哥特式教堂。

六開門，門與門之間是狹窄向上的尖頂豎墻，遠望如一坨冒尖的瘦竹筍。

墻色都偏灰偏黑，但又很有質感，沒啥廉價味，儼然一派肅穆莊嚴。

看起來就很有宗教味。

但禱告廳后邊的大隔間，卻堆滿了大量鋼鐵器具，只在中央留有一條兩人能過的通道。

像不同型號的蒸汽機，李牧都從中看到了好幾個。

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物品，像雜草一樣堆在角落。

李牧心中則浮現出對機械教會的判斷——

這是個偽裝成宗教的機械愛好者同好會。

穿過通道，李牧見到了此行的目標，機械教會的分會主教，耿塔曼。

這是個很有工科生氣質的老年人，雖然是地中海，但花白頭發梳得很整齊，戴著單框眼鏡，身批純黑大袍，遮住了明顯枯瘦的身形。

正在角落處拿著一個小錘子，叮叮當當。

“主教大人，這是領主府的賬房長，有事要見您?！?

瓦拉格通報一聲，見耿塔曼有了反應，就直接離開了。

這里光線不是很強，耿塔曼專注于敲釘子，只聽到領主府三個字，仔細打量李牧，又看不真切，便站起來，問道：

“是領主府哪位大人，請問有何貴干？”

“耿塔曼主教，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咱們曾見過兩次，還記得嗎？”

李牧笑了笑，靠近兩步。

耿塔曼定睛一看，終于認出了李牧。

他心中一突，立馬放開小錘子，拿起手絹抹了抹手，迎上前來，笑道：

“原來是李牧先生，歡迎歡迎，您怎么有空來我們這？”

他在領內的地位也算高了，但面對領主府內的中層人物，依然不敢托大。

畢竟蘇泊爾領內投資的鐵軌建設，就是由他們承包。

李牧也早有腹案，開口就嚇唬道：

“耿塔曼主教，最近上面的巫師下來核查，發現鐵軌建設這邊，問題頗大。”

“領主大人大發雷霆，找我問責，為什么沒有審查清楚你們的賬務。所以呢，我來你們這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問題。”

耿塔曼心里咯噔一下！

不會吧，難道我虛報成本，做假交易單的事被查到了？

機械教會在一個區域內的收入主要是來源于出售各類機械、鋼鐵制品，以及接受民眾的布施。

他們宣揚人死之后，可以肉身進入機械天國，不需擔心饑餓與冷凍，疾病與傷痛。

其描畫的圖景正好為普通階層們所渴求。

故而，機械教會在巫師歷后，頗為流行。

這個世界在巫師崛起時，就經歷過大范圍掃除邪神的戰爭。

目前僅存，且在帝國內被認為合法的宗教，分別是機械教、原子教及格式塔教。

以及，各個大巫師們自行組建出來的教派，比如火霧教，就是由大巫師貝爾諾組建而成。

其中，地位超然其上，位于食物鏈頂層的，則是巫師們組建的個人教派，或者學派。

而像機械教這樣的，內部沒有巫師，主要是靠上供貴族求得生存空間。

但有時候他們未必甘心被吃掉這么多錢。

故而，機械教偽造單據，應對區域內的稅收政策，在李牧看來，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一開口就說他們有問題，則是欺詐之策。

借對方的反應判斷是不是真有問題。

只要有問題，后續自然好拿捏許多。

不過李牧卻沒料到，這次的對手并不容易對付。

此時，耿塔曼心情雖然緊張，但表情看起來卻絲毫不慌。

他露出維修機械物件時常見的微笑，說道：

“好的，不知道巫師大人們究竟認為哪里有問題，我們這邊記錄都比較詳細，相信可以為您解惑，說明清楚，幫您免除上面的責罰?！?

他從容平靜，還一副可以幫你排憂解難的神色。

看表現似乎完全不擔心查出自己有問題。

李牧瞇了瞇眼，心中暗罵！

本以為是搞工科的，會好忽悠些，結果也是個老狐貍！

“行，那麻煩主教帶路，讓我看看原始賬簿，幫我解釋解釋?！?

好在李牧也不著急，這次只是提前過來做一下鋪墊，為自己的后續操作挖坑。

耿塔曼則一臉欣然道：

“沒問題，您的審查，是我們的榮幸，一定會為您提供最全最細的賬務記錄?！?

李牧現在知道為什么瓦拉格人精味十足了，原來是上行下效。

緊跟著來到后庭記錄賬目、收納清點信徒禮金的一間小房子中。

李牧在耿塔曼的介紹下，開始一一對賬。

這些賬目在領主府內都有稅務單據，上次李牧就是拿這些糊弄的絲麗嘉。

理論上這部分內容應該是沒問題的。

真正有問題的東西，單看單據很難對照出來。

這時代又沒有網絡，造假成本又低，從單據查問題顯然如同大海撈針。

沒想到今天回旋鏢打到自己身上，他們也拿這來糊弄自己。

巫師們高坐云端，也許對這些事并不在意，或者只想抓大放小。

但眼下想要拿捏機械教會，可就得揪住問題毫不放松才行。

不然，就這一個團伙的工科狐貍，怎么可能任李牧把財政改制的事推行下去？

看了十來分鐘，李牧就開口道：

“行了，你們的單據雖然做得天衣無縫，但僅僅這樣還遠遠不夠，你們單據以外的漏洞太大了，知道嗎？”

耿塔曼心中不以為然，認為這又是意圖詐自己一把。

別看我一心沉迷做機械物件，就覺得我很好騙！

當初老子把鐵軌建設訂單硬生生從領主府那里談下來時，你毛都還沒長齊吧？

他慢條斯理道：“不明白您什么意思，能細說一下嗎？”

李牧淡笑道：

“我簡單說幾個吧?！?

“第一，你們的鋼鐵報廢率是12%，剩下的廢料，在單據上顯示，是賤價賣了出去。”

“可據我所知，咱們領內并沒有能回收廢料的對應組織或者團體?！?

“那么，你們的賣方實際是否是憑空捏造的？實際的操作則是左手倒右手？”

“第二，你們有一部分資金是用來研發合適的蒸汽車頭，據說已經出了十幾種樣車了吧。

而每一輛車，我剛剛在你們的通道里，看到同一型號的車頭有復數以上數量。

那么，這讓我懷疑，你們是不是還挪用了一部分資金，用來制造與本次委托無關的物件？”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