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不知時日。

武修文日間習練玉簫劍法，晚上隨歐陽鋒學武。

歐陽鋒并未傳他逆九陰，只一門心思教授蛤蟆功。

武修文心知來日方長，倒也并不急迫。

如此過了月余，玉簫劍法已十分純熟，只待功力深厚便即大成。

蛤蟆功所有口訣雖未能盡數(shù)領會，卻已牢記于心。

這蛤蟆功不愧是西毒絕技，武修文修習月余，便已覺功力突飛猛進。

這一日，武修文正自練劍，一支竹蕭或抽或擊或刺或點，宛若劍舞。

忽的，一道青影自空躍下，探手朝武修文肩頭抓下。

武修文處變不驚，碧綠竹蕭斜挑，徑直點向來人右腕神門穴。

近一個月來，黃蓉時常在武修文練劍時來陪他喂招，是以他絲毫不慌。

竹蕭點出，武修文已發(fā)現(xiàn)這青影并非黃蓉。

但見來人濃眉大眼，胸寬腰挺，三十來歲年紀，上唇微留髭須。

武修文雖未見過此人，卻已猜出來人身份。

此人正是郭靖。

他將楊過送至終南山后便即回返。

他向來尊師重道，歸來后先向恩師柯鎮(zhèn)惡問安，隨后才與黃蓉相見。

夫妻二人一解相思后，便即談起了島上三個孩子。

郭芙與武敦儒二人，黃蓉一言帶過，說起武修文卻好一番夸贊。

郭靖教過武家兄弟數(shù)月之久，深知二人悟性比之自己年輕時亦是不遑多讓。

聽見黃蓉如此夸贊武修文，不由很是訝異。

待黃蓉說了武修文練劍之處，便即獨自尋了過來。

他在暗中觀察了好一陣，眼見武修文以蕭作劍，劍式瀟灑俊雅，與愛妻施展已有八成相似。

郭靖這才知曉黃蓉所言并未夸大，頓時生了考校之心。

眼見竹蕭點來，郭靖身在半空，身形一扭，讓過竹蕭，一掌朝武修文側臉劈來。

武修文撤身避開，竹蕭一擺，又攻郭靖腋下。

二人各施手段，收招發(fā)招均是快極。

郭靖掌力渾厚，雙掌翻合，虎虎生風。

武修文招式卻精微奧妙，竹蕭不離郭靖周身要害。

轉眼十招已過，郭靖不由暗道一聲慚愧。

只因這十招間，卻是郭靖招招落在下風。

“看來四師父的南山掌法，果真不如岳父絕學。”

郭靖暗嘆一聲，掌式頓變。

但見他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畫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

這一掌本不如何精妙，甚至可說十分粗淺。

武修文卻神色大變。

但覺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有心揮蕭抵抗，卻已來不及。

郭靖掌雖未到，武修文卻已覺一股沛然之力狂涌而來，身子不由自主倒飛出去。

“啪啪啪……”

但聽掌聲不絕，黃蓉站在不遠處笑道：“郭大俠神功蓋世，好威風。”

郭靖聽愛妻調笑，不由老臉微紅，道：“我見文兒精進神速，一時技癢，倒是孟浪了。”

這話倒是實情。

先前十招郭靖使得乃是南山掌法，是江南七怪之一南山樵子南希仁的成名絕技。

他既是考校武修文武功，自是將功力控制在與武修文同等程度。

蓋因功力強絕者，一招一式均有莫測之威。

若不自我控制功力，只怕隨手一掌便能拍死武修文。

可郭靖強壓修為后，那便是單拼招式。

一個是江南七怪的武功。

另一個卻是東邪絕學。

將此兩門武功拿來對比，即便是身為江南七怪的弟子，也不免覺得有貶低東邪之嫌。

郭靖本為考校弟子武功，十招間卻招招落在下風，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

一時興起，隨手一變，竟不自主的使出了最拿手的功夫。

正是降龍十八掌第一式——亢龍有悔！

這一招雖只是降龍十八掌第一式，卻是整套掌法的根本。

郭靖浸淫此掌法十余年，使將出來時，自然而然便增強了力道。

也幸得這一式的精義便在一個“悔”字。

一掌擊出，留有余力之余，還要務求能隨時收回掌力。

原本這招本非如此，只是當年丐幫一位大豪杰以此招誤殺摯愛。

這位大豪杰悔恨之余，常想當初若能收回掌力，該是何等幸事。

長此以往，他每次施展此招必留余力，不曾想威力竟更勝從前。

郭靖生性憨厚仁慈，即便對敵也留有余地，倒是與此招頗為相襯，對“悔”的理解也格外深刻。

他一掌拍出，便已于霎那間收回九成勁力。

即便如此，也將武修文轟飛出去。

所幸武修文修練蛤蟆功已有月余，加之蛤蟆功修習前期功力增長之速遠勝其他功法。

武修文修習月余，已抵得上旁人一年之功。

只是武修文自己尚且不知。

黃蓉想待丈夫返回后，讓丈夫親自傳其九陰真經，是以并未傳授他其余內功心法。

這一月間，黃蓉一心喂招，竟未留意武修文功力已頗為不俗。

武修文穩(wěn)住身形，向郭靖行了一禮，道：“師父歸來，弟子未能遠迎，還請師父見諒。”

郭靖道：“文兒不需多禮。兩個多月未見，不曾想你武功竟精進如斯。”

武修文道：“全靠師娘悉心指點。”

黃蓉笑道：“可莫說此話，小心你師父打翻醋壇才好。”

武修文笑而不語。

郭靖道：“你師娘本就比我教的好，這倒不需多言。只是我會的武功，你師娘卻未必會。”

“瞧好了，降龍十八掌第一式亢龍有悔！”

說著，只見郭靖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手掌掃到面前一棵桃樹，喀喇一響，桃樹應手斷折。

武修文瞧的清楚，正是方才他拍自己的那一掌。

只聽郭靖續(xù)道：“這棵樹是死的，如果是活人，當然會退讓閃避。”

“學這一招，難就難在要對方退無可退，讓無可讓，你一招出去，喀喇一下，敵人就像松樹一樣完蛋大吉。”

當下把姿式演了兩遍，又把內勁外鑠之法、發(fā)招收勢之道，仔仔細細解釋了一通。

黃蓉在一側看的既是好笑又是感動。

原來，當年洪七公傳授郭靖亢龍有悔時，也是這般教導與示范。

只是當年洪七公打得是松樹，而郭靖打得卻是桃樹。

可郭靖話里依然是“敵人就像松樹一樣完蛋大吉”。

顯然，郭靖是將洪七公的話也牢牢記在心上的。

武修文卻未注意到這些。

待郭靖說完，他便閉門沉思起來。

直到確信完全領會了郭靖所授要領，這才睜眼來到一棵桃樹前。

他沉心靜氣，丹田中吸一口氣，猛力一掌，立即收勁，那桃樹竟是紋絲不動。

武修文第二掌照式發(fā)招，但力在掌緣，只聽得格格數(shù)聲，那棵兒臂粗細的桃樹被他擊得彎折了下來。

郭靖早在他第一掌拍出時便張大了嘴，隨后便見桃樹彎折。

遙想當年，郭靖初學此式，可是接連拍了百余掌，手掌拍的腫脹不已，這才達到如此效果。

可如今，武修文竟出手便有如此威力。

武修文瞧瞧郭靖拍斷的桃樹，但見斷面齊整，尤若刀切一般。

再看自己身前的桃樹，樹干雖斷折，卻連著樹皮。

武修文蹙眉道：“師父，好似不太對？”

郭靖干咳兩聲，搖頭道：“功夫不行，不行，須得一掌把樹擊得齊齊截斷。打得這樣彎彎斜斜的，那算甚么屁本事？這棵樹細得像根筷子，不，簡直像根牙簽，功夫還差勁得很。”

武修文不由暗自詫異，原著中郭靖性情沉穩(wěn)，這確不像是郭靖會說出的話。

黃蓉已在一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番話，亦是當初洪七公所說，分毫不差。

郭靖不免有些臉紅，但事已至此，卻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下去。

“不過你年紀輕輕能做到如此地步，較之我當年雖稍遜一籌，卻已實屬不易，往后還須愈加用功才是。”

武修文不禁訝異非常。

原著中，郭靖是以憨笨聞名的，莫非這個世界與原著有極大出入？

他卻未發(fā)現(xiàn)，黃蓉已笑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