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堆成了山，河染成了血色。

梁杰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久，他的腳下已經躺下了無數支離破碎的怪鼉，口中含著的匕首不知插在了腳下那個腦袋上。

胸口處的力士符箓的符文光芒已經越發黯淡，雙腿處的甲馬符箓則依舊閃爍活躍。

他已經很久沒有前進過了，只要自己發力突圍，就總會有不知道從哪里多出來的怪鼉來阻擋。

漸漸的，梁杰便從突襲攻進轉為應對怪鼉進攻的陣守。

他們像只為拖住自己腳步的嘍啰，不斷的幾只幾只的一隊隊送死。

既不一股腦的將自己淹沒，也不畏懼膽寒的離開。

而是如同制定好程序的機器一般，以死亡來拖慢自己的步伐，好像只是要活活把自己累死。

久而久之，身下的怪鼉尸體越來越多，變成了一座小山。

梁杰站在山巔，立于千百尸骸之上。

隨著一只怪鼉倒在腳下，梁杰雙腿一軟跪在了群尸之上。

古刀做杖，撐著身體沒讓自己倒下，梁杰急喘著氣，口中咳嗽不斷。

胸口的力士符箓，粘性頃刻變得稀少許多，終于不堪消耗飄落在梁杰低垂的頭顱面前。

嘴角口水如銀絲瀑布垂落在身下怪鼉的尸體上，梁杰無力的選擇認命。

他已經努力過了，若是死亡與失敗便是自己的歸途，那么在斬殺這么多怪物后的自己，也算是死的精彩吧。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耳邊瀑聲如沉悶的雨。

良久，沒有等來怪鼉的血盆大口，梁杰疑惑的勉強睜開雙眼。

只見之前源源不斷爬出怪鼉的河流已轉變為了平靜，四周也不再有面目可憎的怪鼉爬上來了。

仿佛在閉眼的那一刻，就被梁杰屠光了最后一只。

劫后余生的快感直沖大腦，梁杰緊繃的神經終于在此刻斷弦。

他低下頭張嘴無聲的嘶吼著，眼睛干澀又溫熱，他分明沒有傷，卻好像把血都給殺干了。

他沒有用言語問候怪鼉的父母，而是在心里挖了十八遍怪鼉的祖墳。

休息片刻，梁杰勉強的從地上爬起。

他的雙手已經砍的麻木無力，同時失去力士符箓的他，也無法將古刀從怪鼉的尸體中拔出。

一腳將插著古刀的怪鼉尸體踹下尸山，梁杰順勢也一屁股坐在尸山邊沿往下滑。

落地，屁股也被起伏的鱗甲硌的生疼，終于是將渾濁的腦袋給痛清醒了來。

強忍著疼痛，右手從背后掏出一個新兌換的羅盤。

梁杰企圖用《尋龍訣》來再尋一條生路，此時不宜走兇，他現在狀態極差，必須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然而，壞事總是來的措不及防，羅盤指針詭異的亂轉，堪輿的卦象全是四方皆兇。

憤怒的將羅盤扔到空中，將結果交給天命。

在空中旋轉了一千八百度的羅盤平穩的落在了地上，朝上的正是無指針的反面。

梁杰心中有了答案，一腳將羅盤踢到河里，手腳并用，奮力拔出怪鼉尸體上的古刀。

繼續朝著來時懸崖處的反方向走去。

沒有力氣將古刀做拐杖用，梁杰只好拖著刀行走。

不知走了多遠，梁杰意外的發覺自己頭頂的發絲似乎在動。

他激動的松開古刀任由其跌落地面，雙手手掌張開抬至頭頂。

閉眼感受著風的方向，梁杰激動的淚水差點從嘴角流出來。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出去之后一定要找一家烹飪鱷魚肉的酒店，大吃一頓鱷魚宴，再來幾盤香鹵蛇段、椒鹽蛇排、蛇羹。

錢不是問題，他獲得的青蚨點與打賞獲得的金錢本來就是分開算的。

此時一場直播下來，哪怕是最低檔的簽約自己也能獲得直播打賞的一半收入。

怎么計算自己都一場直播晉升百萬富翁了。

這也是前身無論如何都想分一杯直播羹的原因所在了。

甚至等粉絲再多一點，他就是直播的帶貨一場都比辛苦下墓八回掙的多。

心中意淫著出墓后的美好生活，梁杰順著風的指引，終于找到了一處泛著光的洞穴。

古刀早已經被他撿了起來，一路跟著拖到了洞口。

滿懷著對新生的渴望，他一腳堅挺的踏入其中。

洞內的通道并不狹窄，大概可供兩人進出，梁杰一米八的大個挺胸抬頭，心中激昂的走著。

終于！

他在刺眼的光芒中，從洞內通道走了出來！

來到了！

巴蛇的面前！

笑容僵硬在臉上，眼前的畫面熟悉又絕望。

梁杰再一次回到了與巴蛇相遇的起點。

依舊是搭在石臺上戲謔的望著自己的蛇眸，依舊是搖曳著妖異光芒的青銅燈。

他的心中萬籟俱灰，轉頭望向身后，洞口果然變成了向下蜿蜒的樓梯。

再次望向張著血口撲來的巴蛇，他閉上雙眼。

再睜眼，

揮刀斬擊！

......

“叮鈴鈴！”

一道鈴聲自耳畔響起，焦灼的畫面在此刻瞬間凝固，古刀只揮了一半，巴蛇的獠牙卻抵達了梁杰的鼻尖幾寸前。

橙紅的火焰在此刻燃燒，空間像被點燃的畫布，燒出了原本的模樣。

只見梁杰眼前，火苗在左眼幾寸處燃燒，灼熱的刺痛感讓他驚的一顫。

原本呈四十五度詭異前傾的身體，猛的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石臺上。

好在梁杰反應迅速側過頭去，這才沒有一頭撞在青銅燈上。

原本虛弱的力量在此刻盡數回歸，他麻利的從地上爬起，環顧四周。

洞內熟悉又陌生，青銅燈的火苗依舊在石臺中央搖曳，只是一旁少了那條身軀龐大的巴蛇。

望著依舊在點燃的青銅燈，他終于在此刻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處境，也明了了那些朝圣者所經歷過的絕望。

在“燭龍涎”的幻境下，就連身懷“麒麟血”的自己都會中招，更勿論那些幾乎只憑意志熬過關卡的朝圣者們了。

難怪自己的經歷那么詭異無常，原來都只是幻境！

結合幻境中的種種詭異，梁杰逐漸理解了一切。

這所謂的幻境大概率無法直接殺死擁有“麒麟血”的自己，但它會用各種險境，來一步步引導自己陷入絕望，以此拖慢自己的思考，延長自己在幻境的時間。

自己在選擇斬向巴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幻境的終結，但毫無疑問的是，自己肯定也要為此失去一只左眼。

好在有那個鈴聲。

忽然梁杰注意到，原先巴蛇頭顱放置的位置，一顆嬰兒巴掌大小，干癟的黑色眼珠靜靜的放在青銅燈的一側。

“慧眼”在此刻終于再次靠譜上線，很快分析出了這顆眼珠的成分與青銅燈內的“燭龍涎”同出一源。

尋常“九陰”黑蛇體型與尋常毒蛇類似，但這顆眼珠卻有嬰兒巴掌大小，必然不是尋常的“九陰”黑蛇。

梁杰很快便聯想到三叔筆記中的那條“盲蟒”，它的外形描述酷似自己所接觸到的“九陰”黑蛇，只是體型上要大上無數倍。

心有余悸間陰霾更勝，單是血液燈油與眼珠聯動帶來的致幻能力，就輕易侵襲了擁有百邪不侵“麒麟血”的自己，此蛇的危險性不亞于那條給自己莫大生死壓力的巴蛇。

心中暗暗思量，梁杰下意識的摸向放置青銅鈴鐺的口袋，卻摸了個空。

回憶起幻境破碎的前一刻響起的鈴聲，梁杰倉皇的摸索著身上的口袋，同時環顧周圍。

終于在腳邊發現了那顆青銅鈴鐺，特意串上的紅繩已經斷裂，古樸的鈴鐺依舊是那副毫不起眼的模樣。

向來靠譜的“慧眼”沒有發現鈴鐺一點的特異，就像面對這間石洞里只讀出同源的“燭龍涎”與眼珠一樣。

再發現不了一點奇異的地方，好似被什么蒙蔽了一般。

梁杰心有定論，打開系統商城果然發現了“慧眼”可升級的字樣。

正欲在花百萬都要破解此迷時，卻驚奇的發現自己的青蚨點不夠了。

點開購物車，發現自己在幻境中兌換過的全部商品，此刻居然都以待提取的模式留在了商城里。

內心暗苦，看來此中隱秘還需等些時日方能揭曉了。

重新假裝在背包翻找，兌換了一根紅繩給鈴鐺換上。

隨后搖晃著手中的青銅鈴鐺，卻依舊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就好像先前撕碎幻境，救自己出來的鈴聲，只是夢中恍惚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