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外邊腳步密集,轉眼整個堂廳被圍得水泄不通。
顯然孫傳庭在昨夜離開時就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計劃,調動了京城帶來的五千兵馬暗中埋伏。
以自身權勢直接對任琦等人下達命令,無非就是在表達最后的通牒態度。
輕輕撇了眼外面的士兵,任琦臉上沒有半點吃驚之色。
同樣的,在昨夜聶顯讓放走孫傳庭時,他就已經猜到了其可能會有的行動。
抱拳,任琦冰冷說道:“督師恕罪,在下不能從命!”
抬劍指出,孫傳庭勃然大怒,“你當真要為了那點口腹之欲叛變我大明不成?”
“口腹之欲?”任琦瞇起眼睛反問,“督師可知,聶公子為這潼關城中百姓提供了多少糧食?讓多少本該被餓死的人活了下來?還是說....督師知道,但不信?”
“我自然不信!”孫傳庭喊得清晰嘹亮,“這潼關城內,匯聚了三邊之軍,再加上本來的百姓,人數之和恐有十數萬!
就算每日吃些五谷雜糧,每日四頓,一月下來耗費的銀子也有百萬兩,更別提那貴如真金的精米!”
“看來督師也是知道這民間苦痛,那我斗膽問一句,既然您這么清楚,為什么這次讓我們去打闖賊,卻不頒餉銀,不補糧食?”任琦呵問道。
孫傳庭愣住,想了想后語氣稍稍平緩了些,“你說....沒餉銀沒糧食?我可是在來前就跟圣上要了十萬兩白銀,怎會不夠?”
“十萬兩?哼,哈哈哈!”任琦笑了,“督師可知,這十萬兩銀子送到潼關的時候,有多少嗎?
一千!攤下來一位兵卒只能拿到10塊銅板!
督師又可知,這潼關城內,街邊的燒餅都已經賣到了五塊銅板!
就憑這點錢,想讓這些將士們去跟那些裝備精良的闖賊大戰,送掉性命?”
這下,孫傳庭愣住。
在來此之前,他在牢中待了多年,對外界的認知也還停留在以前。
當時的闖軍,不過是一群營養不良,活不下去上山的土匪。
別說戰陣,連手里的武器也只是些鋤頭、釘耙這樣的農具。
只要這邊戰鼓擂響,就會聞風喪膽不戰自潰。
所以在覲見崇禎后,只要了五千兵馬和十萬賞銀。
劍慢慢放下,孫傳庭沉聲問道:“現在闖賊那邊,是個什么情況?我們這邊又是個什么情況?”
“朝廷內部腐朽不堪,東林政黨把握將士財政大權,所發餉銀到手百不足一,鄉紳富商們也以戰亂為由趁機再次剝削百姓。
闖賊所過之處,百姓夾道歡迎,將領大多叛變。
如今的闖軍,兵多可達五十萬,吾軍所會之戰陣、策略,也皆會之。”
任琦一句話不僅講明白了潼關城的狀態,同時也解釋了其他地區被輕易攻破的原因,也將這一切的矛頭指向朝中的東林黨和鄉紳富商。
陷入沉默,片刻后孫傳庭堅定道:“我會稟報圣上,將禍亂朝綱之人繩之以法,并重新撥來百萬銀兩。安心練兵,若能擊潰闖賊,爾等定會加官進爵。”
這是沒有明說的妥協,意思說簡單點就是:讓你們不爽的那些人會處理的,錢也會有的,只要你們安心練兵等著打仗,叛變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
“不勞督師費心!”任琦抱拳,“在下已是聶公子的人,不敢再貪圖大明的銀兩和官位!”
這種直接了當的拒絕,讓孫傳庭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起了上來,當機立斷道:“來人,把這叛變的逆賊壓下去!”
欻欻欻~~,接連不斷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堂內的所有將士竟然都不約而同地起身,將藏起的武器亮出。
接著,外面又傳來了哀嚎,定睛看去,發現帶來的士兵們竟然被原有看守這里的兵卒以少打多,幾個呼吸間就落了下風。
“孫督師,現在攻守易形了!”任琦含笑,伸手指向大門,“走吧,今天就帶你去看看,聶公子的風采!”
“哼!”孫傳庭冷哼,把手中尚方寶劍交出,跟著任琦,在其余將領的‘簇擁’下走出。
順著外面道路,走了會兒后到了一片人山人海的空地。
空地的中間,有張桌子,一個青年。
“鄉紳王有為,叔父是朝中三品官員,仗著這層關系橫行霸道,欺男霸女,侵吞百姓千畝良田!現罰如數歸還田地,賠償這些年田地的產值等量銀子,再重打五十大板!”
“富商張三郎,攪動市場,將糧食價格提升數倍謀取海量利益,又與縣官勾結謀取了軍戶屯田!不過認錯態度良好,且愿意將家中資產全部無償捐獻,就打十板子然后關兩年吧!”
“縣官李富貴,多次收錢宣判冤案,將無數無辜者送進牢獄,再加上種種事跡,帶下去剝皮萱草!”
聶顯面色平靜地對眼前被兵卒壓著的富態貴人們進行審判,一字一句間定奪了對方生死。
那些在主世界令人聞風喪膽的砍頭、剝皮等詞匯,說得十分流暢,毫無情緒波動。
在進入到這個世界的當天,他就親眼見證了有人餓死在面前。
之后的幾天同樣如此,只是死法不同。
死亡這個最終的平等,在戰亂的年代如同家常便飯。
很快就將他從不解熏陶成了麻木。
這些被審判的家伙,有些是之前抓的,累積到現在正好趁著消費任務快完成的時候跟今天抓的鄉紳們一并弄了。
下方圍觀的民眾們也是絲毫不懼,聶顯每做出一次審判,都會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就恨不得親自拿著刀子、板子上前來弄這些曾經的剝削者。
注意到人群中的任琦,以及其身邊的孫傳庭,聶顯招手喊道:“過來吧!”
其實他對孫傳庭還是挺有好感的,雖然性格自負了些,但無法掩蓋對方的領兵水平。
畢竟按照歷史文獻中的記載,也是在之后與闖軍的正面碰撞中讓李自成吃了大虧的人物。
如果不是崇禎著急,催得兇,估計還能多保大明幾年。
是個不可多得的將領型人才。
孫傳庭走近后,不等聶顯說話,就率先開口道:“你這是私刑,完全不按照大明律來的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