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千花從豐島走回新宿已是深夜,回到之前的酒店,吃起了杯面。
霓虹人總是喜歡把東西整理的井井有條,所以酒店雖然便宜,但房間大體還算可以。
她一進門就撲到床上,渾身難受,跟來了大姨媽似的,一動不想動了。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拿起看一眼,是稻村半平。
考慮到這個家伙瘋瘋癲癲,還跟櫻鈴音成一伙了,木野千花決定先不接電話。
等搞完二星線索,再主動找過去。
于是不管手機,一件件脫下衣物洗澡去了。
照相機里的二號飄出來,打量著她的身材,似乎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
————
東京千代區,警視廳總部,附近酒店。
稻村半平看著無人接聽的手機,嘆了口氣,往邊上一扔,把自己埋到被子里。
旁邊浴室中水聲停息,中山擦拭著身子走出來,他穿著浴巾,可以清晰地看見六塊腹肌。
“睡了?”他躺上床,雙手枕著手,盯著天花板。
“嗯?!?
沉默良久,稻村半平悶悶道:“吶,中山?!?
“干嘛?!?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太傻了,明明我把我們置于險地,你卻還是把我當朋友。”
中山關上燈,哼了一聲,“別想太多,雖然你很可恨,但要是我因此跟你絕交,也會變得像喪家犬一樣可憐吧?!?
“這可不是絕交就可以擺平的事?!?
“那你就答應我,以后要是成為像櫻鈴音那樣的人,不要忘記我。”
“你覺得我可以嗎?”
“誰知道呢。”
房間內安靜下來,稻村半平回想起木野千花,越想越覺得她不一般,這一想,又是在床上,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不該想的事。
于是突然爬起來,“對了,我想起我是女的,不能跟你睡一間房,走了。”
“……”
如果表白的話,就可以睡一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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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野千花洗完澡,關燈睡覺,視野陷入黑暗,褪黑素大量分泌,積累的疲憊促使她很快進入深度睡眠。
就在時間即將一晃而過時,二號再次照相機里鉆出來。
這就是鬼的身體么,感受不到重力,也不會疲憊,沒有困意……
她慢悠悠地飄到空中,腦袋穿過天花板,從樓上的地板冒出來,剛好一個骰子打在她臉上。
“三,我走三步?!?
這個房間里剛好有幾個人在一起玩大富翁,二號被他們圍著,黑洞洞的眼睛帶著無言的詭異。
“嘶,怎么突然冷起來了?!?
“誰把空調開了?”
“我看看,也妹開啊?!?
一個人的手穿過她,把棋盤上的小人動了幾下。
二號飄到幾人腦袋上,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在她眼中,這三人的臉衣服之類的細節都是統一的灰白色。
‘難道我這輩子都要用這個視角?那遲早會瘋的……’
想到未來,二號頓感鬼生無望,繼續穿墻,肆無忌憚地逛完了整個酒店。
她想到,既然電子設備可以拍到鬼,那即使是現在這樣,也要躲監控?
不對,人躲避監控是為了躲避警察,我都死了還怕什么?
死了還不能逍遙自在嗎?
飄去街道,此刻已是半夜,卻還有剛下班的社畜,勾肩搭背喝著酒的社畜,提著公文包打著電話的社畜……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霓虹的職場卷到了極點,二號甚至想問,三點還回家,你怎么不直接睡公司?
漫無目的的蕩著,她突然自言自語,卻只能發出人類聽不見的聲波,‘說起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真是一天都沒有清閑過?!?
從看到壽命減少的那刻起,木野千花就開始了奔波,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只是一個二十三的女孩子。
她發現一個西裝男邊走邊低頭看手機,好奇地靠過去,看見他正在手機上和房東哀求寬松幾天收租。
不是,房東這個點還不睡覺嗎?
又溜到一個穿著暴露的女生旁邊,帶著批判的目光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是一個網絡噴手,發言還挺正能量的。
但這又和一只阿飄有什么關系呢?
‘好無聊,回吧。依我目前的情況看,似乎只能給另一個我當下手?嘖,得看看有沒有把鬼變成人的方法……’
在二號路過一根路燈的時候,那上方冒著紅光的監控開始輕微的調動,將畫面捕捉輸送。
一夜無眠。
天剛泛白,突然,一聲巨大的槍響驚醒這條街道的所有人。
木野千花被驚醒,猛地睜眼,眼中滿是血絲,頭發不受控制,又或者說是下意識地飄在空中,呈尖刺狀,蓄勢待發。
我在酒店……
她懵了一會兒,才回想起自己被什么驚醒。
走到窗邊看去,在其街道上,一個拿著短管霰彈槍的風衣男正站在一具尸體前打電話,跺著腳一股不耐煩的樣子。
“嗯,看他不順眼就殺了,有問題沒?趕緊給我處理!”
他大聲嚷嚷著,囂張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看什么看,本大爺是警察,警察沒見過嗎,罪犯沒見過嗎!沒有我,你們就要被槍殺了,一群混蛋!”
一個路人聽他是警察就大了膽子,而且確實看見了地上那個人手中有把槍,他向前一步,宛如舉起盾牌一樣舉起手機,“沒見過這么囂張的警察!我們納稅人……”
“哈?你是想挨揍嗎,臭小子!拍照?最佳角度是我的側顏?!?
風衣男罵罵咧咧就要和對方撞上,在這一刻,他好似察覺了木野千花的目光,抬手就是一槍打向她,巨大的槍聲把剛準備對線的路人嚇的扭頭就跑。
那大量鋼珠瞬間撕裂了玻璃墻壁,木野千花連連后退,摔倒在地上。
“!”
腦袋一片空白,渾身冷汗直冒,還沒等想明白是個什么事,二號突然顯現出來。
木野千花一看,驚了,“你怎么了?”
二號現在的狀態不太好,身上破開了幾十個小洞,伸出手扭開一個礦泉水,用水在空中寫道:‘他在打我,我們被發現了!快跑!’
說完縮進了照相機里。
木野千花趕緊地站起來,拿起照相機,“你剛才在看他?他看得見鬼?你晚上出去過!”
地上的水動了一下,沒有再動,文字已經難以描述二號現在復雜的心情。
木野千花問:“傷口不要緊吧?!?
‘沒事,只是跟消耗了精神力一樣,有些累?!?
“知道了?!?
木野千花估計對方已經在上樓,想要自己不被注意是不可能的,畢竟開房記錄肯定可以被查到。
這都什么事啊,見面就開槍,這他媽是現代社會嗎?!
木野千花想加入特殊組織,但首要還是保住二號,有些急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很快定下一個粗略的計劃。
“石丸君,殺死幽靈了嗎?”
樓下,耳機里傳來讓石丸平八煩躁的聲音,每次出任務,這個女人就會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
“你能不能安靜點?每天都是這句話,我又不是子彈,怎么知道它死了沒,不過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沒有鬼能逃過我的眼睛?!?
他一腳把酒店門踹爆,嚇得前臺連忙舉起雙手,“好漢饒命!”
“石丸君,如果有正常通道,請走正常通道。”耳機里的人提醒道。
“知道了?!?
他記住幽靈是在三樓,快步走到安全通道,一躍到欄桿上,手腳并用地跳了上去,動作宛如猿猴般自然敏捷,速度竟然是不比電梯慢。
等進入走廊,耳機里又說:“已經接管酒店監控,目前沒發現異常。”
石丸平八拿出一個儀器,“嗯,數值也不高?!?
“小心,有些幽靈會隱藏氣息,不能完全相信探測器。”
“知道了,啰嗦老太婆?!?
他豎起槍管,快步走到木野千花的房門前,后退一步,腿部肌肉緊繃,嘭地一聲一腳踢開門,立刻架槍環視。
此刻他呼吸平穩,眼神冷靜,進入房間,入眼就是一個蹲在角落抱著膝蓋瑟瑟發抖的女人。
看見石丸平八,尖叫半聲又捂住嘴巴,頭發遮住了她半張臉,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石丸平八瞇眼看她,問:“你住了幾天?”
木野千花瑟瑟發抖道:“就……一晚上。”
耳機的女人對石丸平八說:“她是無業游民,沒什么特別的。嗯,特別漂亮?!?
至于她的行蹤,去過豐島區,不過對于游民來說,一天走遍東京也不是不可能。
“切!”石丸平八仿佛被歧視了一般,道:“漂亮又怎么樣,能殺鬼嗎?”
他走到墻壁,從墻壁里摳出一顆鋼珠,靠近些,能看見上面刻滿了銘文。
石丸平八默念幾句,那鋼珠竟然憑空飛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從窗外飛了出去。
“我就恨這個東西總是走最短的路!”
耳機里的聲音說:“跟你一樣?!?
石丸平八助跑幾步,蜷縮身體直接從窗戶跳出去,穩穩從三樓落下,在路人們的驚呼中,跟著鋼珠飛奔在大街上。
木野千花在他跳出去后立刻起身,望著那背影若有所思。
是官方的人嗎?
————
‘呼……呼……’
好困,好累……
二號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洞,有些撐不住了。
‘往那個方向跑,那里沒監控,等我找你?!?
她會來救我嗎?
這個問題二號想到就想笑,若換成自己,肯定是不會來救的。
救?怎么救?
反正兩人之間除了長的一樣,記憶一樣,就沒有任何的聯系了。
‘我死了,她也會松口氣吧,畢竟一只鬼……’
她默默記著,從離開算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實在是沒力氣,只能飄到一個雜物間里,看著一個小盒子想著要不要鉆進去躲一躲。
沒想到所謂厲鬼也被一槍打成這個樣子,是她太弱了,還是這個世界的人類太強?
還沒等她休息幾分鐘,突然一個小鋼珠撞破墻面沖進來,接著失去了動力,直接掉在她面前。
這個房子主人的驚呼聲從外面響起:“你是誰!”
“顯而易見,我是警察?!笔杵桨说穆曇魝鱽?。
他把槍口對準那個房間,就在準備開槍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背后傳來,有些氣喘,“慢著,你不能殺它?!?
“誰?”石丸平八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戴著口罩,頭發很長的女人,“你是……哪個區的同行?”
“那個鬼,是詢問者3號的搞出來的。”木野千花松了口氣,她跑的不比這個男人慢,只是下樓花了點時間,還需要躲開監控,差點就出事了。
“詢問者3號?”
石丸平八噗笑一聲,“我只聽過詢問者5號,哎等等,3……3號?”
他本來是不知道的,耳機里的女人卻很快提供了情報,他手一抖,表情瞬間冷硬如鐵,“這種事都有,你們隱瞞我們這些獵鬼人,對得起良心嗎?我會告訴所有人,肯定有人死在那個3號的手中!”
“哈?你們也沒辦法,我管你!命最值錢,大爺我告訴你,老子不干了!”
耳機里的女人嘆了口氣:“石丸平八,你要是不干了,想明白后果了嗎?你們只是獵鬼人,還不是那些‘大人’?!?
“我……”石丸平八眼珠一轉,“想繼續也不是不可以,加錢就行……”
對了,那個提醒他的人,她怎么知道的?
可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面前突然就空無一人了。
明明眼睛一直放在對方身上,但就是說一句話,走神的那一秒就消失了。
“人呢?!”
他一轉身,發現鬼也消失了,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那個人是來救他,還是救鬼。
————
十分鐘后。
離現場較遠的某個小巷中,木野千花扶著膝蓋大口喘息。
她算是真的體會到了,這個特殊獎勵的口罩,透氣性真的很好,跟沒戴一模一樣。
稍稍緩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鋼珠,指腹還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紋路,“應該只有這些了,我估計只有穿過你的才有跟蹤功能。”
地上的水匯成一句中文,‘謝謝?!?
“不用,我說的事實,你是詢問者3號的產物,實際我還救了那個人一命?!?
‘以后木野大人讓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讓我刷牙我絕不漱口,讓我洗臉我絕不洗手!’
“噗呲?!蹦疽扒Щㄒ幌伦有α?。
這句話好像是前世的某個電影里面的臺詞,她以前很喜歡用來調侃,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
“好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沒什么好謝的,不過我發現了幾點?!?
她走出小巷子,往最近的河流邊走,拿起手機假裝打電話,說:“第一,東京的監控系統完全被特殊科掌控,否則不可能來的這么快。
第二,那所謂的大人,應該就是櫻鈴音之類的,獵鬼人比大人低一級,數量應該也更多,而且掌握了對付厲鬼的方法,跟雇傭兵相似?!?
‘明白。’
這句話竟然是從木野千花心里面響起了,她愣了一下,“你說什么?”
‘電影里面的鬼不也是可以在心里嚇唬別人嗎,我覺得之前的交流效率太低了,想著能不能這樣做,沒想到竟然可以?!?
二號說:‘你沒發現嗎,我們的精神力一模一樣,完全可以合在一起,等你用完了,可以借我的用?!?
“還可以這樣?”
‘對啊,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木野千花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二號突然說:“所以我可以鉆進你的身體嗎?”
“不行?!?
木野千花覺得有些恐怖,也許對方某天不高興,就會附身自己,做奇怪的事情?
‘好吧。’二號有些遺憾,‘昨天看你洗澡,沒想到自己照鏡子沒什么,別人看還是挺誘人的?!?
“……”
木野千花東走西走地來到一條小河邊。
‘我來。’二號控制一個鋼珠從口袋里飄出來,順著木野千花的褲腿滑下,沿著地磚的縫隙滾進河流。
‘這樣誰看監控也看不出來。’
“厲害?!?
‘那是。’
扔完鋼珠,雖然想留一個,但想起神官的符咒,還是沒敢那么做。
回到酒店,立刻有幾個警察前來,是跟她商量賠償的事情的,類似于特工的后勤?
于是,余額為零的銀行卡里面立刻多了十萬塊。
厲鬼就在自己相機里,木野千花也不好跟這些警察糾纏,問什么都說不知道,立刻就退房走人了。
經過此次驚險的事件,二號打定主意沒事不出去亂逛,透過鏡頭看世界也挺好。
正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的肩膀又被路人撞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還在遮面狀態,一邊束起頭發,一邊歪著腦袋夾著手機,“莫西莫西?!?
“莫西莫西,這里是依田,莫西莫西?!?
“你別再莫西莫西了,什么事?”
“今天已經是周末了,一起來玩,我跟三個女同學都在,不過沒有帥哥?!?
木野千花打開錢包看了看,“你們一般消費多少?”
“我們都是學生,想消費也消費不了多少,最多就是逛逛街,喝喝咖啡,最后唱k啦?!?
“唔……”
“你別唔了,心動就過來,我們在新宿區大和街,那里有一個超~級大的商場,我們就在里面四樓美惠秀發做頭發,等你哦?!?
依田凜補充道:“你要是不來,人家可是會等到天黑的!”
“知道了。”
木野千花想了一圈,今天剛好沒事干,不如放假一天,逛街什么的真的有些久違了。
————
商場理發店。
“凜,是誰啊?!迸赃叞^發的小林問。
“你們見過的,想不起來吧?!?
“難道是哪個大明星?”背后坐著燙頭發的智子問。
“你們見了就知道了,她可是一個超級大美人哩!”
“凜你說話又帶口音了?!?
“啊!不會吧!不對,小林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