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讓楊東好好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老鄉的熱情。

哪怕其中很多人根本沒買過他的專輯，甚至可能沒聽過他的歌，但一聽這是舟市自己出來的歌星，立馬就跟風追捧起來。

不同于后世遍地網紅名人，這年頭小城市出個明星真的是千難萬難，那都是家鄉的榮耀，寶貝疙瘩！

簽名留念、握手嘮嗑、加油鼓勁、還有各種合影……得虧這年頭還沒有智能手機這玩意兒，相機的普及度也不高，否則這半天合影下來真得把臉給笑僵了。

劉桂琴兩口子在邊上看著，樂呵呵笑得見牙不見眼。

直到傍晚五點半左右天色漸黑，舞臺上也開始了各種調試準備，楊東身邊才逐漸清靜起來。

楊東長長舒了口氣，咕嚕咕嚕直接喝掉了半瓶水。

這場面，可比前兩天的簽售會累多了。

六點左右，隨著舞臺上的音響開始隆隆震顫，巨大的液晶屏也切換成了舞臺直播畫面，這場舟市內部圈地自萌的跨年晚會終于拉開了序幕。

晚會的主持人，直接就是從舟市電視臺請過來的，男俊女靚而且都很面熟，一露面就引發了全場歡呼。

楊東環顧一圈粗略估計了一下，人數絕對是以萬計的。

不但整個廣場已經水泄不通，人群甚至綿延到了馬路對面。

有人爬到了馬路邊的樹上，居高望遠，孩子們一個個都騎在父親的脖子上，興奮地揮手歡呼著。

甚至就連對面的商鋪樓頂上，也冒出了一大堆腦袋……

在娛樂匱乏的年代，這場免費的晚會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錯過的盛事！

晚會開始前，主持人還介紹了幾位到場觀禮的本地領導，引來了現場陣陣掌聲。

別管是不是作秀任務，官老爺能出門與民同樂，就是好事。

走完流程后，晚會表演正式開始。

上來第一個節目，就是舟市本地一位著名的女歌手，據說還進京參加過比賽，可惜最后沒出成績。

標準的美聲唱法，聽得出來功力確實不凡，可惜現場的設備實在有點糟糕，根本頂不住她的高音轟炸，刺耳的爆破聲連綿不絕。

但根本沒人在意這些瑕疵，掌聲和歡呼聲絡繹不絕。

后面的節目也安排地相當豐富，有唱歌、有舞蹈、有少兒詩朗誦、有老年戲劇團……

甚至還把小百花越劇團的當家團隊給請了過來，現場來了一段《畫中情》，再次引發了現場的歡呼狂潮。

舟市沒出過什么娛樂明星，小百花是本地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招牌，自然是格外受大家歡迎。

等小百花下去之后，女主持人穿著紅色一步裙再次走上舞臺。

“掌聲送給小百花，謝謝她們的精彩表演！”

如潮的掌聲消停后，女主持笑瞇瞇道：

“朋友們，我剛才聽說，我們臺下還藏著一位紅遍全國的歌星，是不是呀？”

嗡嗡嗡——

上萬名不知內情的觀眾們，立刻開始踮腳尋找起來。

紅遍全國的歌星？

咱舟市有這號人嗎？

而那些已經知道楊東存在的人，則是齊刷刷看向了他。

楊東自己也有點懵，我就看個熱鬧，這也能被點名？

這尼瑪誰去通風報信的??？

“楊東，來一個！”

“上去唱一個，大明星！”

“小歪郎，不要怕難為情嘛……”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起哄，臺上的主持人也開始拱火：“大家給點掌聲，歡迎我們舟市優秀的青年歌手，楊東！”

“好——?。。　?

掌聲和歡呼聲匯成浪潮，直沖云霄。

沒法躲了，楊東只能沿著大家讓出來的路，走上了舞臺。

“來楊東，先給父老鄉親們打個招呼吧，估計很多人都還不認識你?！?

楊東接過話筒還沒來得及說話，臺下已經有小姑娘尖叫了起來。

“大家好，我是楊東，嗯……勉強還算是個有點名氣的歌手吧。”

話音一落，臺下當即哄笑一片。

“太謙虛了太謙虛了，你的歌現在可是我們舟市電臺的?？土恕！迸鞒中Φ溃骸澳敲唇裉靵矶紒砹?，是不是也給大家露一手？”

“好！”

“來一個！來一個！”

“我要聽《童話》！”

“《情非得已》……”

楊東都沒機會拒絕，下面已經點上歌了。

想了一下后，他關掉話筒跟女主持人耳語了一句。

很快，就有人送上來一把吉他。

現場本來也有伴奏樂隊，這東西就是現成的，音準也都在線，基本不需要調整。

掃弦試了一下手后，他拉過話筒架說道：“今天是1999年的最后一天，也是20世紀的最后一天，我們即將向它們揮手告別！”

“而我的專輯里，恰好有一首歌叫做《再見》，這個夜晚，讓我們一起揮手向舊世紀說聲再見！”

掃弦切音，悅耳的旋律從他指間流瀉而出，通過麥克風傳遞到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讓他有點意外的是，后面的伴奏樂隊竟然跟上了他的節奏，開始幫著一起敲鼓打點。

一聽就知道熟練度不低，很明顯最近有扒譜練過。

回頭笑著致意了一下，楊東都開始唱了起來。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離

我眼淚就掉下去……”

簡單直白的歌詞，一聽就懂。

字里行間那股傷感，很快就伴著歌聲傳染了開來。

離別總是傷感的，別管是人還是物，還是銘刻著生活印記的一個時代。

歌曲過半，已經有人紅了眼，有人開始悄悄抹眼角。

第二段開始，楊東直接大喊了一聲，“會唱的一起來吧，大聲說出再見，一起迎接更好的明天！”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

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

不回頭地走下去……”

隨著幾個小姑娘紅著眼睛開始跟唱，歪七扭八的合唱很快匯成了一片。

雖然很多人連歌詞都背不出來，但不妨礙他們一起跟著嘶吼。

這個場面，讓正在直播的幾位電視臺工作者都連連感慨：了不得了，了不得啊。

舟市這是真要出大明星了！

一眾報社記者端著狗頭噼里啪啦閃個不停，記錄下這個珍貴的畫面。

而劉桂琴已經激動地沒法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在那舉著手給兒子打節拍。

楊建國瞇眼看著臺上的兒子，眼角有欣慰的晶瑩閃動。

一曲結束，楊東鞠躬致謝準備下臺。

結果都還沒把吉他還回去，臺下就已經不干了。

“再來一首！”

“對！再來一首！”

“不過癮，再走一個！”

“楊東，再唱一個吧……”

走上舞臺的女主持人，再次拱火道：“聽聽大家的呼聲吧楊東，你真的忍心就這么下去嗎？”

都不給楊東開口的機會，臺下就異口同聲喊了起來，“不行——！”

“這樣吧楊東，再來一首，就最后一首?！迸鞒中Σ[瞇道：“剛才那首歌是告別過去的，那么是不是也該來一首奔赴未來的？”

楊東聽著簡直哭笑不得，白嫖也算了，竟然還開始點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