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位何女士走后，楊東單獨找到周捷表達了歉意。

無論他的出發點是什么，楊東這波婉拒確實有點打周捷的臉，好心當作驢肝肺。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周捷似乎并沒有生氣，反而有幾分唏噓，“東子，你比我清醒，我當初要是能有你這么冷靜，也不至于如今這樣騎虎難下。”

楊東愕然。

“行了，這件事就此揭過。”周捷拍拍他肩膀，“回去吧，很晚了。”

回到房間后楊東琢磨了一下，周捷應該也已經意識到“瓊瑤系”標簽的后遺癥了，接拍《少包》可能就是他試圖掙脫枷鎖的第一步。

但是很顯然，這個過程并不會那么輕松，畢竟他能有今天全賴《還珠格格》的爆紅福利，就算情商歸零都不可能無視這份提攜之恩。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說出那句“騎虎難下”。

難。

楊東暗暗慶幸，自己做了個正確的選擇。

不是什么捷徑，最終都通往天堂的。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準備去劇組觀摩學習，結果直接被王晶花堵門了。

“收拾一下，我帶你去羊城見個人。”

楊東一愣，這集我好像昨晚看過？

“別傻站著，快點！”

半小時后，楊東坐上了暗紅色的桑塔納，一路趕往羊城。

在半路上她才知道，王晶花是準備帶他去見戴蕘。

說起這個歌手名字或許很陌生，但要說起她的歌，那可是太多人的童年了。

《宰相劉羅鍋》片尾曲《故事就是故事》、《康熙微服私訪記》的片尾曲《百姓的事兒牽著走》、《鐵齒銅牙紀曉嵐》同名片尾曲等等……

以作品數量和受眾群來說，基本可以算是一代OST女王了，幾乎是張國力的御用OST歌手。

年初時她也剛剛登上了春晚舞臺，和林依輪等人一起演唱了《新時髦話》，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毋庸置疑的一線大姐。

戴蕘剛出道那會兒，也曾經短暫跟過王晶花，后面雖然分道揚鑣了，但總歸還是留了份香火情的。

這份香火情算是王晶花壓箱底的寶藏之一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動用的，畢竟人情這東西是消耗品，用一點少一點。

楊東知道，這是他做對選擇題的獎勵。

兩小時后，桑塔納抵達目的地金碧花園。

世紀之交這會兒，港臺的流行音樂還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大陸音樂人基本都會主動選擇接軌，羊城借助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經濟優勢，成了接軌的最佳前哨站之一。

無數歌手和音樂人都會來這里尋覓機會，戴蕘也經常來這里走穴表演，干脆在這置辦了一套房子。

一套200平的大公寓，價值將近100萬，在99年的華夏大地這絕對算得上是豪宅了。

但是對于戴蕘來說，不過就是兩三場商演的報酬而已。

這個時代，歌手吸金能力確實是強過演員的。

戴蕘似乎剛剛睡醒，出來開門迎接的時候還在打哈欠，頭發都有點亂糟糟的。

個子不高，屬于小巧玲瓏的那一類，一身華麗的穿著打扮盡顯富貴。

看到略顯土氣的王晶花，她恭恭敬敬喊了一聲花姐。

“又熬夜了？”王晶花一臉的不滿，“跟你說多少次了，歌手不能熬夜，不然等聲帶機能加速退化的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戴蕘嘿嘿一笑，趕緊轉移話題到楊東身上，“這就是你新簽的？挺帥啊！”

“戴蕘姐好，我叫楊東，東南西北的東。”楊東趕緊主動打了個招呼。

戴蕘眨眨眼，“沒有了？”

“啊？”

“不是應該還有一句‘我很喜歡你的歌’嗎？”

“可我并不喜歡啊。”楊東咧嘴笑道，“以前每天晚上一聽到你的歌，我就知道自己又要睡覺了，煩得很。”

戴蕘愣了一下，笑得花枝亂顫。

吹捧她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這種反向吹法還是頭一次見，新鮮。

王晶花也似笑非笑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將來十有八九也會是個花場浪子。

進入客廳，楊東悄悄打量了一圈，暗暗心驚。

奢華的歐式裝飾、貴氣的太子沙發、全套的發燒音箱、新潮的DVD機、最新款的松下等離子電視……

真·富婆。

坐下之后，有保姆送來飲料。

二十年后跌落鄙視鏈末端的速溶咖啡，這會兒卻還是相當時髦的小資飲料，入口就是一股濃烈的奶精味。

老伙計見面，戴蕘和王晶花自然免不了一番敘舊，楊東只能安靜陪聽。

足足一個小時后，話題終于轉會到了楊東身上。

王晶花把簽約楊東前后經歷簡單說了一遍，戴蕘聽完之后眼神立刻就不一樣了。

她這人本來就是愛憎分明的俠女性格，圈子里出了名的豪爽大方，傳說跟她一起吃飯從來不需要買單，無論多少錢戴姐全包。

在俠女眼里，楊東這種重信重義之舉自然也帶著幾分俠氣。

確認過眼神，是自己人！

“等我一下，馬上就來。”

起身進入臥室，五分鐘后她拿著一個牛皮紙包回到了客廳。

啪。

牛皮紙包往桌上一拍，不小心摔出來一疊藍汪汪的百元大鈔。

“小師弟，我的新專輯還差幾首歌，你來一首試試。”戴蕘把牛皮紙包往前一推，“這里是三萬，你數數看。”

楊東目瞪口呆，整個人都麻了。

這大姐……是不是有點太壕了？

這可是1999年的三萬啊！

老媽在紡織廠忙活一個月也就賺600，老爸跑船一個月工資也就800，兩口子不吃不喝加起來一年都還掙不到一萬七！

哪怕是放在二十年后，一個籍籍無名的菜鳥作品都只能賣個四位數……

她甚至都沒聽過《再見》到底什么樣！

“怎么了，不敢拿？”戴蕘一臉戲謔，“花姐說你寫歌很有一手，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楊東直接伸手摁住了牛皮紙包，“別激我，我會當真的。”

“這就對了，自家人客氣什么？”戴蕘笑了笑，“你那專輯什么時候發售？到時候想辦法塞一首男女對唱的曲目進去，我來幫你護航。”

楊東一時有點語塞，是真有點感動了。

這大姐，是真仗義。

初次見面不過點頭之交，竟然能幫到這個地步……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王晶花適時點了一句，“將來少不了要資源互換，她這是拿你的才華做投資。”

“花姐，沒必要吧？”戴蕘沒好氣道：“一樁行俠仗義的美事，到你這里一嘴的市儈味。”

“呵呵。”王晶花白了她一眼，對楊東叮囑道：“沒事時候離她遠點，瘋瘋癲癲的，早晚被她帶壞。”

楊東尷尬笑笑，這話他可不敢接。

戴蕘也不想搭理王晶花了，直接問向楊東：“我那歌大概什么時候能交貨？沒有催你的意思，知道大概時間，我好方便約錄音棚檔期。”

楊東一時沒吭聲，他在考慮該拿什么歌出來。

這沉甸甸的三萬塊加人情利息，敷衍不得啊。

戴蕘也不急著催，喝口水潤潤嗓，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一分鐘后，楊東拿定了主意，“要不就現在吧？”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