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上衣脫了,嗯,還有鞋,然后到這里來。”
古武交流研討社的場館內,嚴世寬讓楊越將上衣和鞋脫了,來到訓練場中間。
楊越沒有絲毫猶豫,將自己的上衣脫了,露出微微顯得有些消瘦的上半身,跟著又脫了鞋,走到了訓練場中間,學著一旁的嚴世寬一樣,將腰沉下去,扎了個馬步。
“好,現在開始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用腹部,不要用胸,像這樣,吸氣,吐氣……”
嚴世寬見楊越站好馬步,沒有說什么復雜的內容,而是站起身后,在楊越身旁做了個類似于腹式呼吸的示范。
楊越依言而行,輕輕調整著身體進行腹式呼吸,長長的吸氣,長長的吐氣。
“嗯,好。”
嚴世寬跟著點點頭,接著指了指楊越的雙腳與雙手道,“你的雙腳腳趾緊扣地板,還有雙手的手指,伸出來,形如老虎一樣的虎爪,手指的指甲那節也要緊扣,要感到有一股繃緊撐起的力。”
“這就是筋骨力。 ”
“銅像勁,練的是筋骨力,這個筋骨力從哪里來,就是從筋骨皮上來。”
“而筋骨皮里,皮肉又是第一位,想要肉硬,筋強,這口氣是關鍵。”
楊越跟著嚴世寬說的一起動作,嚴世寬又用手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位置,“感受這里有氣息將皮肉撐得鼓鼓的,從內而外,將全身鼓蕩起來,就像是一個皮球一樣,不怕外力攻擊。”
說著,嚴世寬又指點了幾處要領,主要是呼吸的調整,還有身體的松弛與繃緊。
在兩節完幾點后,嚴世寬的演示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在一旁詫異地看著楊越,“你……你感覺到了?”
“嗯,對。”
楊越微微閉了下眼,然后又睜開,看向站在面前的嚴世寬,迎著對方的驚訝的眼神輕輕點頭,“我感覺到手指腳趾內扣指甲后,全身有種繃緊的感覺,身體似乎像是吹氣球一樣,鼓了起來。”
“你這……”
嚴世寬眼里升騰起一抹異樣之色,他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另外兩人。
圓臉留著絡腮胡的張以龍同樣很是詫異。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嚴世寬方才所說的這點東西,看似簡單,但他們這些有師承有傳承的,其實很明白,那不是說了就立馬能學會的。
哪怕你天賦不低,可若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少說也得琢磨個幾趟,或者旁邊有懂行的人指點,這才能摸著邊。
不說其他的,要是沒有點基礎,一般人沉腰扎馬,都得在指點下來個幾回,才能站對了。
像楊越這樣,僅僅只是嚴世寬在旁邊練一遍說一遍,就已學會能夠做出來的,不說絕無僅有,但也真就是少之又少。
至少在幾人接觸和認識的人里,還沒有見過這樣的。
況且,楊越那體態,還有那種舉手投足間的動作,在他們這些懂行的人眼里,一看就知道是從來沒有練過的。
練過武和沒練過的人,在一般人眼里可能看不出,但在練過的人眼里,確實格外鮮明。
拳繭,粗大的手指關節,餃子耳,脖子粗壯,背闊肌寬而拱宛如虎背,腰腹大腿壯實等等,這些細節上的東西,對于練武達到一定程度的人而言,都是無比醒目的特征。
另外,還有一些諸如腳步站姿,身體下意識的一些防御反應,眼神顧盼間打量周遭的動靜,也都是能夠反應出一個人狀態的東西。
楊越推門而入后,在張以龍的觀察里,他是都不具備這些特點的。身體沒有訓練的痕跡,神態反應也不像是長期有反應練習的人。
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點。
但越是這樣,就越叫人驚奇。
“還真是……”
另外一邊,趙采文直接就走上前,伸手輕輕在楊越的小腹和手臂上拍了一下,臉上也是極為吃驚。
越是練過武,越是知道有些看似平常的東西,里面藏著一個人的天賦悟性。
“這就是密武么?身體傳導回來的感受,確實不一樣。”
正在沉腰扎馬的楊越不知身旁幾人此刻內心如何震驚,他沉浸于身體出現的變化。
不是那種很劇烈的不一樣,而是一種微妙的感受,,但以楊越意識對身體的掌控,能夠很清楚的發覺就在對方讓他通過呼吸,以及特定的動作調整,他心臟跳動的速度有了變化,心臟的收舒也更有力起來,血流速度加快,更充分的供應身體的肌肉,而身體的肌肉則在以一種規律性的狀態變得堅實繃緊。
同時,呼吸的調整,讓身體內部充盈起來,真就有一種仿佛氣球一樣的感覺。
或者,換個說法,那就是氣貫周身,整個身體似乎都在膨脹,在變得堅硬,在變得有力。
這種感覺對于很多人來說,恐怕需要臉上幾次才能夠體驗到,但楊越的意識對于身體的掌控已觸及到了潛意識層面,是能夠掌控身體自主神經的,遠非正常人可以想象比擬。
“接下來是銅像勁的修習方式——銅人排打。”
嚴世寬認真看了楊越一會兒后,又說道,“以排打的方式提神你的筋肉堅實程度,同時,將你剛剛貫通全身的氣打散,讓你不得不再次運氣,不斷的循環反復這個過程,這樣你的氣會越來越強,你的抗擊打能力也會越來越強。”
說著,嚴世寬輕輕一招手,早等在旁邊的張以龍舉著方才那條粗大的棍子,走到了楊越身后。
這一下若是換做其他人,恐怕見著張以龍手里握著的長棍,就要被嚇著,不愿意再繼續下去。
人是來學古武的,學密武的,你這一開始就要讓人體驗這個,恐怕真就沒幾個人愿意,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再說,即便是體驗,也犯不上用那么粗大的棍子。
但楊越卻絲毫沒有半點畏懼,反而神色平靜,甚至升起一絲期待之感。
“小心了。”
張以龍舉著棍子,看了眼嚴世寬和楊越,一棍子猛然擊打在了楊越的后背。
張以龍用的這條棍子,有成人手腕粗細。
這一下,力道不算重,但也絕對不輕。
打在楊越的后背上發出嘭地一聲悶響,楊越身體被這股力道打得微微晃了下,后背皮膚出現一條紅杠。
“有一點點痛,但完全在可承受的范疇,貫通全身的氣在被擊打了一下后,明顯有散開紊亂,但很快又再度覆蓋。”
楊越雙眼微瞇,忽然他覺得面前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下,轉眼即逝。
他到也沒有在意,緩緩站起身,體會著后背吃了這一棍的感受。
“密武·銅像勁的精要,就在于以氣血之力來提升皮肉筋骨的抗打防摔能力。”
一旁嚴世寬又繼續說道,“日積月累之下,氣貫周身,皮肉堅實,尋常拳腳鈍器,真就視若等閑。到了高深處,即便是利刃武器,也能扛得住,當然,那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沒有天賦才情,練上一輩子也難。”
“其實密武,說玄妙也玄妙,說簡單也簡單,就在于蘊養激發人的氣血之力。”
趙采文看著楊越背上出現的那條紅杠,跟著也再度開口,“世寬家傳的銅像勁,是氣血貫通全身,提升防御,我師承心拳,是以心意的力量,點燃氣血爆發。心如火,拳如炮,靈機一動,霹靂神驚。”
說著,趙采文身形一動,腰背拱起如長弓,大脊恰似一條大龍,猛然間,就像是能聽到趙采文的心臟驟然跳動聲,臉和皮膚一起變紅。
趙采文的右手手臂,更是在這一瞬間鼓脹了一倍有余,泛起了黑紫之色,小臂和大臂上,肌肉堅如鐵,一條條青筋如同纏繞在手臂上的麻繩。
嘣!
一聲仿佛弓弦震動的聲音響起。
趙采文的右手握拳猛然打出,就仿佛離弦的箭一般。
再然后是啪地一聲,仿佛鞭子抽打空氣發出的脆響。
“嗯,這力道……”
楊越剛體悟完銅像勁,驟然又見到趙采文的這一拳,眼睛不禁再度亮起。
“這是我心拳一門的密武·冷箭打,其法門就是以心意催動氣血,在與人交手的時候,能夠驟然爆發出平常翻倍的力道,令人防不勝防,宛如中了冷箭。”
趙采文將手臂在楊越面前晃了晃,他那驟然鼓脹的手臂,隨著他的氣血平復,也漸漸恢復到了平常模樣。
楊越腦海里驀地想起在劍術社的時候,格斗社的王傳飛動用的密武·剛相手,就與趙采文的這一拳有些類似。
其中里面的法門如何,楊越倒是不清楚,不過相比較起來,王傳飛的剛相手,從運勁到動手,比趙采文的冷箭打要慢上一點,沒有那么利落迅猛,但也要更加勢大力沉。
“密武這東西,要是在過去,那真是各家各門的不傳之秘,可放到現在,不說現代格斗競技體系不一樣,就是愿意練的人也只有很少一部分……”
趙采文將手從楊越面前收回,繼續說道。
楊越看著說話的趙采文,還有一旁的嚴世寬和張以龍,突然眼前再次花了一下,就像是高清的電視畫面突然受到了某種干擾,出現畫面上的扭曲。
“嗯?這是貧血還是我身體出現疲倦累了?”
第二次出現這樣的情況,讓楊越不禁輕輕甩了下頭,輕輕吸了一口氣,方才平復了一下精神。
“有楊越的加入,我們這個討論社算是真正加了新成員。”說話的聲音傳來。
楊越看著面前的三人,心中覺得他們都算得上是不錯的人。
態度和善,也有耐心。
當然,楊越從幾人的話里,楊越也真聽得出,密武這種東西,確實不算是什么秘密的東西。
類比的話,就如楊越曾經知道的一些“地獄之門”、“裸絞”、“腳踝鎖”之類的鎖技,又或者“背負投”、“過肩摔”之類的跤技。
這些都是能夠讓人提升戰斗力的技巧方式,很多人都知道,但除了職業選手,和一些興趣愛好者在,其他人基本不會去練。
密武比起這些格斗技巧動作來說,自然是要高一個檔次不止,這個世界的尚武風氣也更濃郁一些,但真正有專研練習的人,還是不會太多。
只要肯學肯研究,還是能夠通過各種手段學到各種各樣的密武。
“楊越我們幾個拿出來的密武都是我們自家的傳承,你要真有興趣,以后就過來學,我們也不會藏私……”
趙采文看著楊越又繼續說道。
看得出來,他們對于有楊越這么一個新人要來加入,還是挺高興的。
楊越點點頭,忽然就在這時,前面兩次那種恍惚感又再度浮現。
楊越這一次看得真切,也看得清晰。
出現那種類似于恍惚感一樣畫面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趙采文和嚴世寬。
這兩人在某一瞬,身體周圍有一團團黑影在涌動。
那涌動的黑影仿佛像煙,輕飄無物,又像是活著的東西,有真實的實體,不斷扭曲變化,透著一股詭異。
楊越在看到這些涌動的黑影時,身體驀然一顫,幾乎瞬間就處于僵直狀態。
那些一團團扭曲著的黑影,似乎在這一瞬也看到了楊越,蜂蛹著朝他涌了過來。
“這些東西……”
面對此情此景,楊越雙眸里不見絲毫慌張與恐懼,反而在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異彩。
而同時,一股生理上極為熟悉的感受,陡然又出現在楊越的潛意識,或者說身體本能層面。
冷汗,發抖,汗毛倒豎,肌肉繃緊……
那是,那是楊越從詭象中蘇醒,遇到那個紅衣紙人時,身體本能產生的強烈恐懼感受。
那一團團扭曲的黑影,在無聲地圍繞著楊越周圍打轉,不時有扭曲可怖的詭異面容出現,似仰頭沖楊越咆哮,又似在他耳邊低語。
然而,任憑這些黑影如何扭曲變形,朝著楊越耳朵,眼睛口鼻等地方涌去,但除了加劇他身體本能的顫抖外,并沒有其他動靜。
“嗯?他這是怎么了?”
而這時,站在楊越身前的嚴世寬,突然發現了楊越的不對勁。
“是生病了嗎?”
一旁的趙采文也是滿臉疑惑,不明白楊越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仿佛被嚇著一樣,汗如雨下,顫抖不已。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以龍,這時卻是上上下下看了看了楊越,突然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不好,他這是外邪入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