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喃喃念誦聲，蒼老、邪異、令人頭皮發麻。

“咔嚓……”

“撕……”

一陣陣輕微的撕裂聲。

殿中眾人驚恐地看到“陳芒”腹部突然鼓脹起來，似緩實疾，眨眼間就將肚皮撐得比紙膜都薄。

半透明的肚皮上，青黑的血管根根畢露，透過肚皮還能看到體腔中的臟器。

詭異無比，令人看得心跳加劇，背沁冷汗。

這肚皮很快就鼓脹如球，幾乎撐得比“陳芒”整個人還大。

體腔中的突然冒出五色的光芒。

五色光芒一起，腔內頓時變得混沌一片。

本已停滯不動的黑紅霧氣，突然間再次翻滾起來。

而且以比剛才更快數倍地噴涌、蔓延。

血火天羅地網的燃燒，就是杯水車薪，燒了一絲，又十倍噴涌而出，根本就無法阻止其分毫，反而越燒越多。

隨著血火燒燃，血霧噴涌，“陳芒”半透明的肚腔中，明顯有一個東西在漸漸凝聚、顯現。

撕裂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晰。

最張“嚓”一聲清晰的響聲，那肚皮似乎終于到了極限，被撐得裂了開來。

有東西從肚皮中慢慢擠了出來。

是在肚腔中凝聚的東西。

那是一顆……肉球？

“走河車，灌玉液，起龍虎，飛金晶，養胎仙，生真氣……”

“九轉……還丹？”

正看得驚悚的謝簡，忽然聽到邊上的齊悅喃喃的低語。

“什么？”

“你認識這東西？”

齊悅這會兒也沒可能還有閑情跟謝簡鬧，神色中充滿不可思議，點點頭，又有些不確定地搖搖頭道：

“你應該知道，道教有所謂的金丹？”

謝簡點點頭。

即便他沒專門研究過，但金丹這東西還是知道的。

齊悅搖頭道：“你只知道金丹這個名稱，但知道什么叫金丹？”

謝簡搖頭。

他要知道，不早就去煉了。

“金，古人視之為至堅至剛，恒久不壞的代表，”

“丹，是圓滿潔凈，無漏無虧，是完美無缺的代表，”

“無論道、釋，甚至是儒，其實都有相類似的說法，”

“道是金丹，釋名圓覺，儒稱太極，名分為三，其實都是一樣，”

“這東西，在道是仙的代表，在釋是佛的代表，在儒是圣的代表，”

“人想要成仙、成佛、成圣，就要煉成金丹，其實也就是煉得恒久不壞、完美無缺的意思，”

“但在古代，有道士用金石等物，煉成藥，妄圖吃了就能成仙，”

“傳說中，還有真正得道的真人，將自己的身體當成大爐，用自己的血肉精氣、精神意志，煉成金丹，其實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修仙、修真了。”

“你說這么多，跟這有什么關系？”

謝簡看著“陳芒”肚皮中不斷擠出來的“肉球”，上面還有一些黏稠、泛著五彩油光的液體流淌下來。

就像是餐飲廚房后頭的下水溝中，排泄的混雜著各種腐臭垃圾的油污，泛著彩色的油光。

黑制服們，包括那刑石頭，都已經親自出手，用手中變成了血色的金線，不斷往上面喂血。

連著變換了好幾種陣形，將“陳芒”幾乎纏成了一個血繭，卻仍然不能阻止那肚皮的變大、撕裂，更阻止不了肉球擠出的速度。

齊悅道：“我曾經看過一篇道教古文獻，道教中有一個鐘呂派，現在的道教幾大流派，都以這一派的傳承自居，就是以修煉金丹術的，”

“文獻都是道教秘文寫的，我當初拜訪了很多有名望的道長，才破譯出一些大致內容來，”

“大概就是說，這金丹術是以五臟做五行，以五行推演天地，以天地反推太極，以太極生出陰陽，以陰陽演化龍虎，”

“五行生成，龍虎交媾，九轉九還，就能煉成金丹，”

“我雖然不明白什么龍虎交媾、九轉九還，但是，它剛剛念的，和那篇文獻里提到的金丹術很像，”

“這東西現在好像就是像那篇文獻中所描述的一樣，在生成五行……”

“不好！”

齊悅忽然大驚：“它在借刑隊長他們的血煉金丹！”

“它是用別人的血肉臟器，補還自己的體內的五行，煉成金丹！”

“刑隊長！快停手！”

不用她喊，刑石頭雖然在全心對付“陳芒”，但她剛才說的話，也已經聽到。

心中大駭，卻已經晚了。

“桀桀桀桀……”

“想不到爾等低賤凡俗中，竟還有你這樣一個女子，能曉得本仙五行九轉，龍虎大還丹真法！”

“本仙要大賞！”

“正好本仙還缺一味藥引！”

“本仙便賞你成為本仙龍虎大還丹藥引！”

“同本仙一道，圣壽與天齊！”

“嘎嘎嘎嘎！”

“陳芒”狂笑聲聲，僵硬的身體，突地一震。

絲絲縷縷的黑紅霧氣，反沿血色金線蔓延開去。

刑石頭等人也同時猛地一震，卻是突然口噴鮮血。

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巨力吸引著，不但無法擺脫，反而被吸扯著一點一點地向“陳芒”靠近。

在這股巨力牽扯之下，黑紅霧氣也如漩渦一般，卻是倒旋而上。

“轟隆！”

呂祖殿頂直接被沖破。

與此同時，自青蛇峰外，遠隔幾十公里，都能清晰地看到，一股黑紅色的煙柱，正滾滾而上，沖天而起，直上云端。

一條通往青蛇峰的公路上，一輛治安專車正在飛速行駛。

車上除了幾個治安員，還有一位花白頭發，精神矍鑠的老者。

他在車中就能看到遠處沖天而起的煙柱，神色頓時一變。

“不好！”

“開快些！”

開車的治安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老者的身份是他們必須慎重對待的，也不敢怠慢。

當下腳下油門踩盡，車輛全速前進。

與此同時。

呂祖觀，已經完全被黑紅霧氣所淹沒。

觀中的所有人，此時都兩眼通紅，遍布血絲，還有縷縷黑氣浮現。

每個人都露出痛苦、掙扎、癲狂的神色。

首當其沖的，就是謝簡和齊悅。

顯然，“陳芒”剛才說的“男女陰陽之精”的藥引，其中一個，就是謝簡自己！

他與齊悅一起，被兩道如鎖鏈一般的黑紅霧氣纏鎖著，拉得騰空而起，朝著“陳芒”飛去。

此時，“陳芒”腹中的肉球，已經完全鉆了出來。

有人頭大小，被黑紅霧氣托著，緩緩旋轉，流淌著粘液，五彩的油光在閃爍著。

無數黑紅霧氣，隨著它的旋轉，在不斷地噴涌而出。

“哈哈哈哈！”

“一千三百年，終于到頭了！”

“九轉成丹，圣壽天齊！”

“舉霞飛升！”

“哈哈哈哈！”

一團黑紅霧氣聚攏在狂笑不已的“陳芒”腳下，仿佛一黑紅色的云朵，將它托起，從破開的殿頂緩緩升上空中。

若不是這賣相實在是太過驚悚瘆人，還真如傳說中的飛升成仙一般。

那顆轉動的肉球，突然從中裂開一道口子，像是一個猙獰惡獸，張開巨口。

將謝簡和齊悅，一起吸扯了過來……

“舉霞飛升！”

這是非人的力量。

謝簡現在的那點力量，根本毫無反抗余地。

作為女人，齊悅的表現堪稱世間少見，直到現在，她仍舊處亂不驚，盡管她心中已升起絕望。

“謝簡，咱們還真有緣。”

“剛剛認識，就要一同赴死。”

還能說笑，根本不像就要死的人。

謝簡無語：“你犯虎也得看時候吧？你這樣子，哪像是要死的？”

“是吧？”

齊悅自得一笑，旋即忽覺不對：“不對啊，你比我更不像要死的人。”

兩人眼看就要被吞噬，卻仍有心情談笑。

尤其是謝簡，全不見懼色，似乎胸有成竹。

甚至是不將這個“舉霞飛升”的“大仙”放在眼里，很平淡的模樣。

齊悅自己知道自己，不過是外強中干。

心里可絕望得緊。

只是用這種方式來緩解恐懼罷了。

但是謝簡呢？

也和她一樣嗎？

目中透出的疑光，讓謝簡心下無奈。

事實上，他有個屁的成竹。

只是在這位“大仙”飛升前，他突然有了某種感應。

冥冥中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特意等著，非要他快死了才出來吭一聲。

那是一種很傲驕的情緒。

不過形式比人強，謝簡也只能看向呂祖金身，確切地說，是他腰間的劍鞘。

輕聲道：“青蛇，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