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推開正房大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季澎一馬當先,疾步走入廂房,劉宇則是與周管家緊跟其后。
走進廂房,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拔步床,隱隱約約能看到床上趴著一個骨瘦如柴,赤裸著后背的老者。
在床榻的左邊,還站著一位中年婦人,想必是家中的女眷,床榻的另一旁,則站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應該是請來的大夫。
那婦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與身邊的大夫在說著什么。
劉宇心道:聽季澎提起過,此人應該是季老爺的夫人梅氏了,也就是季澎的生母。
“娘,爹怎么樣了!”季澎先是拜見了自己的母親,隨后便急忙上前兩步,一把跪倒在床榻前。
親眼看著自己的老爹趴在床榻上,明顯的出氣多進氣少,就算在不懂醫術的人,都能看得出,這位季老爺恐怕時日無多了。
“呃...是澎兒來了嗎?”床榻上的季老爺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了,整個人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硬是從喉嚨含含糊糊的里擠出一句話來。
季澎雙眼通紅,強忍著悲傷:“爹是兒回來了。”說完這話又轉過頭看向梅氏:“娘,我爹他這是怎么了?”
還不等梅氏回答,一旁站著的大夫卻開口解釋道:“令尊患的是背疽之癥。”
背疽,用現代醫學名詞描述叫背部急性化膿性蜂窩織炎,硬要歸類的話應該算是一種嚴重的皮膚病(其實就是背上長了個癰疽),伴隨著紅腫熱痛,發炎化膿,然后膿瘡會迅速蔓延,越來越大,越來越難控制,從而引發背部大面積的炎癥,緊接而來的就是全身發熱,在無法對炎癥進行抑制的情況下,患者用不了多久就會全身衰竭而死。
非常不幸,這位季老爺患的就是這種病。
實際上古代很多上層階級的名人都死于這類疾病,這其中就有本朝開國名將徐達,除此以外,漢末群雄之一的劉表;五代名將閻寶;北宋初年大臣明鎬;兩宋之交的名將宗澤;據說老酋努爾哈赤也是死于這個病。
由此可見,哪怕是這些封建時代的貴族階級,他們享受著相對好的醫療資源和生活環境,但面對背疽卻都束手無策,就更別提民間的普通百姓了。
季老爺勉強偏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從蒼白的臉上硬擠出一個笑容:“無事...此乃命中注定之疾,我兒不必悲傷。”
說罷,就陷入了昏迷。
季老爺似乎對自己的生死看的很開,不過季澎可不這么想:“大夫,救救我爹!”
大夫搖了搖頭,算是給了他答案。
可是這個答案季澎并不滿意,他面目扭曲,大吼道:“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我爹還有救,黃乙!速去把寧國府的名醫通通給我請來,快!”
“哼!”
大夫冷哼一聲:“恕老夫學藝不精,季公子另請高明吧?”
說罷就要往門外走,梅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季澎,連忙追上去說道:“小兒言語無狀,還望岑大夫饒恕則個,稍后有酒席添與大夫賠罪。”
說完這話,還連連對著季澎使眼色:“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岑延,岑神醫,你這逆子還不速來討饒!”
季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拉住岑大夫的衣袖,道:“是在下言語無禮,冒犯了岑神醫,還請神醫恕罪。”
也不知道這位岑神醫是看在酒席的面子上,還是真的不怪罪季澎,只見他就坡下驢,一邊扶起季澎,一邊嘆息了一聲:“無妨,季公子憂心汝父,乃是一片孝心,老夫怎會責怪。”
季澎卻不愿意起來,反而死死拽著岑大夫的袖袍,仰頭看向他,哽咽道:“還請岑神醫救救我爹!”
這位岑神醫名為岑延,是寧國府鼎鼎大名的名醫,素有‘妙手回春’之美名,季澎身為寧國府人自然是聽過岑延的大名。
“這.......季公子你先放手。”岑延年過半百,拼力氣哪里拼的過季澎這二十郎當歲的青壯,一時間臉色漲紅,求助似的看向梅夫人。
哪料梅夫人也跟著跪了下來,淚眼婆娑的道:“求岑神醫,救救我家相公吧。”
主人都跪了,身為仆人的周管家哪能不跪?
“求神醫救救我家老爺吧!”
一時間,除了劉宇這個局外人,以及趴在床上不能動的季老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岑延臉上。
岑延面色漲紅,呼吸急促道:“醫者仁心,若能救,老夫自然會救,只是季老爺之病乃是不治之癥,老夫如何救得?”
眼見著這一家子完全不聽自己的,自己又走不得,岑延一發狠,說道:“季公子,可是真心想救汝父?”
聽到這話,季澎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毛,毛都炸了起來,他舉起右手立馬賭咒發誓道:“神醫說的哪里話?季某救父之心天地可鑒!”
“那好!老夫這里有一道偏方,或許可以救季老爺!”
眼見救父有望,季澎大喜:“神醫不妨直言。”
岑延瞇著眼睛,悠悠的說了四個字,準確說是兩個人名:“吳起,鄧通。”
“什么?”聽了這話季澎明顯愣了一下。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劉宇,卻反應了過來。
前者,說的是,戰國時期,建立中國歷史上第一支特種部隊——魏武卒的那位軍事家吳起;而后者,則是指那位制鄧通錢,坐擁銅山卻因貧窮饑餓而死的漢武帝的男寵——鄧通。
這兩人,一個是春秋時期的大軍事家,一個是西漢武帝的男寵,身份可謂是天差地別,但這兩位卻因不同原因做過同一件事情——為他人吸疽!
劉宇淡淡的說道:“這位岑大夫說的偏方,難不成是吮疽?”
直到這個時候,岑延才注意到,這個房間里竟然還有其它人。
回過頭一看,他先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又平靜了下來,雖然劉宇的打扮很奇怪,不過岑延卻也沒當回事,上至公子王孫,下至販夫走卒,他行醫幾十載什么人沒過,于是,點了點頭道:“然也!”
就在岑延點頭后,另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劉宇竟然也回應了兩個字:“庸醫!”
“嘶!”岑延捏著八字胡的手猛的一抖,一把薅下來好幾根胡須:“你...你說什么?”
“我說,庸醫!”
岑延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劉宇,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氣的,面目猙獰的看著劉宇,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老夫沒聽錯吧,你是在說老夫?”
“對,說的就是你這個庸醫!”劉宇搖頭晃腦的說道。
“你...你,真是氣煞我也!”說著岑延竟然擼起袖子,要朝著劉宇撲過來。
而劉宇則是擺出一個現代拳擊的架勢,警惕的看向岑延。
好在季澎反應快,死死的拽住了岑延,嘴里還在不停的說道:“岑神醫,息怒息怒啊!”
梅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跟驚呆了,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怒氣沖沖的指著劉宇道:“你是何人?”隨后又對著一旁目瞪口呆的周管家吼道:“周乙!你從哪領回來一個野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