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后。

一身夸張賽車服的付云輝，大搖大擺走向二人落座的卡座。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陳之然旁邊的座位，手搭在卡座的椅背上，黑色鉚釘雙肩包往地上一丟。

“呦，好巧啊！”

他拉下夸張的雷朋墨鏡，自來熟地和餐桌上的二人打招呼。

陳之然懶得理他，轉頭又看向窗外。

心想，要不還是早點撤了。

找個其他地方，等邵音集團的金牌經理人洪越。

昨天。

自從陳之然在晚宴的時候，提出《無間世界》、《詭仙》、《黑暗森林》三個概念劇本后，付云輝基本就處于沉默的狀態。

也不知道這個紈绔子弟，今天又想出了什么法子針對他。

-

餐桌對面的胖子簽約經紀人，恭恭敬敬遞上自己的名片，對著付云輝一陣諂媚的問候。

付云輝倒是沒搭話，他環視四周，疑惑地問：

“你是來找陳之然談簽約的？”

面前的胖子，神色有些尷尬。

他知道付云輝和陳之然不對付，不確定自己來找陳之然簽約，會不會得罪付云輝。

遲疑了一瞬，胖子還是點了點頭。

“簽約這么重要的事，就找這么個地方？”付云輝冷哼了一聲。

面前的胖子，冷汗直冒，似乎摸不準付云輝什么意思。

啪嗒。

付云輝右手，打開掛在胸前的裝飾性打火機。

陳之然注意到。

還是昨天那個被他用來演示《黑暗森林》的打火機，一個星球形狀的銀色裝飾物。

付云輝點完煙，將打火機隨手放在桌子上。

陳之然低頭一瞥，銀色星球底端，似乎印著一行外文小字。

-

“還是個不禁煙的餐廳。”付云輝點燃煙，拿下了墨鏡。

隨后，他命令胖子：

“說說你們公司的簽約條件。”

胖子急忙，將剛才和陳之然敘述的簽約條件一一告知，還將面前的初步協議畢恭畢敬，遞給付云輝過目。

胖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談判策略，就是在極短時間內施壓陳之然，讓他喪失自信。

而付云輝，大家都知道他和陳之然有過節。

所以面前這個胖子，判定這個節骨眼上，付云輝會幫著他一起打壓陳之然。

-

付云輝翻了翻面前，這一頁簡單的A4紙，吐了口煙圈出來。

似乎眼前的文件極其費解，他撓了撓頭：

“歌曲分成1.2%？！”

胖子連忙回答：

“沒錯，我們會幫陳先生解決星火的合約，那是一大筆錢，所以之后的分成比例，就按行業正常水平。”

付云輝冷哼了一聲：

“正常比例？！他一個人負責編曲作詞演唱，你們拿98.8？”

胖子愣住了，一對細小的眼睛努力瞪大，直冒冷汗。

付云輝繼續翻動著文件，卡座區域只有他們一桌人。

紙質文件的嘩嘩聲很刺耳。

“……月發工資……五千？！”

“奪少？！！”

陳之然都笑出聲了，他拿過文件看，上面赫然白紙黑字寫著：月基本工資5000。

拜托！離大譜了家人們！

好歹我是個idol好嗎？！

-

“沒錯，作品發布后，陳之然先生自然就會得到分成，雖然比例不高，但是分成也是很可觀的，所以月發這個數額，我們也仔細核算過。”胖子擦著汗解釋。

陳之然剛才，根本沒仔細聽胖子的cpu。

這破工資，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除了幫他解約的首筆款項，其余都是穩賺不賠，絕對拿大頭。

而且公司自身毫無風險。

所有風險都轉嫁在，陳之然一個人的身上。

陳之然穿越前，混跡娛樂圈多年。

自然也知道，像他們用的這個【極限打壓】，就是在前期使勁壓低條件，萬一碰到個沒經驗的賺大發了；

如果碰到個有一丟丟腦子的，前期把錨定值拉低，后續討價還價的空間也大。

對于他們這種公司，碰上一個冤大頭就血賺。

這狗資本家，真應該掛路燈。

-

付云輝把A4紙放下，平時的冷笑，回到他的臉上：

“你們不知道，邵音集團，已經確定要簽約他了嗎？”

-

此言一出。

胖子的小眼睛一眨不眨，滿腦子都是“不可能”！

太過于驚訝，他都顧不得猜測付云輝的意圖，音調都高了起來：

“絕對不可能！邵音集團簽約標準是行業最高，除非是已經有國際大獎，或者很受歡迎的作品的藝人，他們才會考慮簽約，而且邵音集團至少要三個月的審查期……”胖子絮絮叨叨地在念。

-

嘶？

這是幾個回事？

陳之然看著眼前的情況，手撫摸著下巴，疑惑不解。

付云輝，竟然對于打壓他的經紀人，透露自己被邵音集團開后門的事。

他怎么好像在幫自己說話？

不對啊。

他不是應該屬于反派大boss陣營的嗎？

陳之然的目光。

落在桌面上的銀色星球打火機上，星球的底端，有一行外文小字。

他視線聚焦在這行小字上：

【remember to look up at the stars and not down at your feet.】

落款是一個潦草的英文名字，依稀可以分辨出來：

【S.Hawking】

S.Hawking……

斯蒂芬霍金……？

-

那行外文小字，翻譯成中文就是：

【記住要仰望星空，不要低頭看腳下】

出自霍金“我的簡史”中的一段演講，讓人類把目光引向遙遠的宇宙。

-

這句話，陳之然依稀記得，這是一個小眾協會的宗旨。

銀色神秘社【Silver Mysterium Society】

這個協會，致力于宇宙探索和科幻文娛作品的發展。

在如今人人著眼于金錢的時候，依然希望人類將征途著眼于星辰大海。

銀色凹陷的字體印記，在陳之然的腦海中，變幻成了記憶的絲線……

宇宙……

銀色星球……

黑暗森林……

陳之然將這些蛛絲馬跡，像無雜的線團一般，抽絲剝繭，清晰梳理：

當初他在執行【服務員】任務的時候，付云輝成為了第二個滿意度主體。

陳之然當時認定任務無法完成。

而在他闡述了關于《黑暗森林》的概念之后，莫名其妙的，滿意度就達標了！

在他道出“黑暗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的宇宙法則，以及“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這句話之后。

昨天一直在找機會對付他的付云輝，再也沒有任何行動……

付云輝此刻，正在幫忙對付打壓他的無良公司；

面前這個只有銀色神秘社資深成員，才會持有的帶著宗旨字跡的星球信物……

將一切沒有關聯的細節，都串聯起來的時候，除去所有的假象……

剩下一種解釋——

對宇宙有濃厚興趣的付云輝，被《黑暗森林》強烈震撼到了。

如果這樣一來，現在的狀況，就說得通了。

陳之然微微點頭，雙手抱胸。

暗中觀察.jpg

-

對面的胖子簽約經理人。

似乎對剛才付云輝那句“邵音確定簽陳之然”非常不認同。

他恢復了工作狀態，認真地對陳之然說：

“陳之然先生，作為娛樂圈前輩，我勸你還是要務實一些。據我們調查，星火簽下你之后，兩年的時間，你都沒有任何的作品和曝光度。”

他頓了頓，喝了一口鴛鴦奶茶，瞇了瞇快成為一條縫的小眼睛，用審視、施壓的表情。

繼續pua：

“邵音集團是不可能簽你的，而且我們查到，你個人的經濟狀況并不好，靠你自己解約是不可能的。”

胖子頓了頓，持續釋放畫大餅的大招：

“我們可以給你解決簽約的問題，并且承諾給你分成，已經是非常合理的合約了。”

他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陰險的冷光一閃：

“人，要懂得抓住自己的機會，可能改變人生的機會，就這么一次。”

一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傳銷頭子一般的語氣。

-

-

“誰說我們邵音不可能簽他？”

冷漠的男聲，在陳之然耳畔響起。

陳之然抬頭看去。

一身正式筆挺的黑色西裝、黑色沒有任何花紋的領帶、眉頭緊皺。

看起來四十多歲，像是金融精英的男人。

正脊背挺得筆直，站在卡座的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