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業追上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

外賣小哥轉身。

他已經摘下了頭盔，露出了一雙眼睛。

而那雙眼睛，真的可以稱之為劍眉星目。

李興業一愣。

他還沒有摘下口罩，但是李興業可以確定，口罩下，一定是一張英俊的臉。

-

李興業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幣。

“大叔知道你賺錢不容易！”

將錢一把塞到他的手中。

“別和那些人計較！”

李興業拍了拍小哥的肩膀。

“叔叔覺得你用體力賺錢，很好！別難過。”

“謝謝老板。”

外賣小哥也不客氣，將紙幣塞到胸前的黃色口袋中。

他表情平淡。

似乎沒有李興業想象中的，戾氣和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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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難過。”

外賣小哥又轉頭看向中庭的鋼琴。

李興業順著他的眼光看去。

中庭的中央是一個有三步階梯高差的高臺。

高臺的中央是那一架白色三角鋼琴。

商場買來放在中央純粹是為了裝飾，一次都沒有演奏過。

他的目光又轉向少年。

外賣小哥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星光和期盼。

哎——

他一定是很喜歡音樂，卻只能出來送外賣賺錢，家里又窮，沒錢送他去學音樂，也買不起鋼琴。

所以現在才會用這種，像是小孩子趴著櫥窗看糖果的渴望眼神，看著這架鋼琴吧。

李興業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幸好自己一直在做點小生意，兒子想學什么想玩什么，自己一直能夠滿足。

對比自己兒子，現在肯定正在家里翹著腳，喝著進口氣泡水，噼里啪啦打著電腦游戲，還在發紅包撩妹。

又覺得眼前的男生，更加凄慘了。

“難過倒沒有。”

外賣小哥語氣輕松，但是他的眼神始終盯著高臺上的鋼琴。

李興業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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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下一秒——

外賣少年踏起腳步，朝著中庭的白色三角鋼琴走去。

李興業剛剛想提醒他，中庭的鋼琴，是不讓人用的，保安大隊的人一定會來找他麻煩！

他還未叫出口。

少年來到鋼琴前，將頭盔放在鋼琴凳邊，翻起琴蓋。

摘下了口罩。

當他摘下口罩的時候，李興業倒吸了一口冷氣。

因為那是一張無比帥氣的臉，比他在任何電視電影上看到的明星，都耀眼好幾倍。

或許是因為平常在店鋪中直播的緣故。

李興業習慣性拿起了手機，將鏡頭對準了外賣小哥。

少年坐在了琴凳上，將雙手抬起，放在琴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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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個送外賣的！”

遠處果然，傳來保安隊長王經理刺耳的叫喊聲。

“離鋼琴遠一點，你賠不起！”

隨后李興業耳畔就傳來。

皮鞋鞋跟，和大理石地面摩擦的聲音。

“哼，一個破送外賣的，還會彈鋼琴？”

于娜也出現在了李興業身旁，她正端著bruch套餐中的咖啡。

還將外賣紙杯的咖啡，倒到了自己的白瓷咖啡杯中。

姿態做作，一看就是剛才擺拍完。

“等下讓他賠的底褲都沒有！”

-

李興業并沒有理會勢利眼于娜的諷刺，而是盯著手機屏幕中的小哥，單手將相機的焦段拉大。

屏幕里黃色的外賣服，還能看到灰色的污漬。

少年盡管相貌異常帥氣，但是因為在高臺上，大家看的并不清晰。

李興業心中五味雜陳。

現在應該勸外賣小哥下來才對，不然他真的可能因為損壞公物被商場罰款。

但是……

他又心生不忍。

這個少年估計是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機會碰過鋼琴。

算了！老子替他賠！

今天就當是感動黎國！給這個少年圓夢了！

李興業一咬牙！

他繼續舉著手機。

男孩應該都沒有彈過鋼琴，自己錄下他的身姿，也算是給他一點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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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隊長的腳步往上。

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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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小哥的手，無比輕松的落下，音樂瞬間響起。

此刻。

現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誰能想到！

一個外賣員，竟然會彈鋼琴！？

而且彈的婉轉動聽。

這首歌沒有人聽過。

但是優美的旋律，即使沒有歌詞，也能夠讓人情感上共鳴。

它似乎是在訴說一個溫暖，卻結局唏噓的愛情故事。

保安王經理踏上臺階的腳步已經收回。

他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用力瞪大了雙眼。

李興業轉頭看身邊的于娜。

她正捂著嘴，花容失色。

她似乎注意到，身旁李興業看著她復雜的表情。

從悠揚的琴聲回過神來中，裝作毫不在意，做作地撩了撩頭發：

“現在誰沒點才藝，可能他二十年就練了這一首歌！”

“你沒看過那種速學教程嗎？15分鐘學會一個技能！要是我的話，一周就能學會！”

李興業盯著她的眼睛，濃妝也掩飾不了明顯的細紋。

她眼神躲閃。

你丫就嘴硬吧。

給你一百年都學不會彈出這種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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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首曲子婉轉完結。

但是因為商場有背景音樂，盡管李興業在臺下聽著如癡如醉。

但是畢竟有其他音樂的干擾。

效果并不太出色。

臺上的外賣員小哥停下了手指。

而此時，商場的背景音樂停止了。

李興業猜測是萬珍城后臺人員，聽說了中庭這邊出現的異動，所以將音響系統都停止了。

果然。

從走道處，來了更多的保安人員，他們朝向中庭舞臺走去。

“我就說吧，他就會這一首！”

于娜更是一臉得意，啜飲著手中的咖啡，一副猜中結局、小人得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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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中庭的臺上。

陳之然正低著頭，望著面前的黑白琴鍵。

剛才嘗試彈奏的，正是《不能說的秘密》。

他試了一下系統給他的曲譜，他的身體也似乎有了肌肉記憶，能夠直接彈奏。

沒問題。

但是，也只是剛達到他穿越前的正常演奏水平。

系統因為外賣任務滿意度并沒有達標，只給他升級了到“專業級的琴技”。

那自己要不要用新的曲子來試一下？

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

他1798年創作的，也是他的成名作之一。

莊嚴、激昂、層次感分明，感情充沛。

這是他穿越前，為數不多會完整彈奏的曲目。

還是因為去年的演唱會，臨時讓鋼琴老師教的速成版，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遲疑了一會，兩手抬起，繼續按下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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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興業望著臺上停止演奏，似乎正在思考的外賣小哥。

五六個保安已經蓄勢待發，準備下一秒就將他壓在身下，押到小黑屋去強迫他賠償。

而就在李興業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

臺上傳來一聲磅礴的琴聲。

琴聲莊嚴宏偉，緩緩抒情。

一股極為強烈的史詩感，瞬間從鋼琴處蔓延開來，很快將上萬平的巨大空間填滿。

舞臺下的人，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涌出。

他們的目光，帶難以言喻的震驚。

當觀眾都沉浸在恢弘的情緒中時，旋律轉為快板，悲愴的旋律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漸漸地，琴聲從悲傷陰郁，逐漸轉為優雅溫暖的柔板。

如同溫暖的早晨，暖洋洋的陽光照進樹林。

到了第三章，也是陳之然自己最喜歡的一部分。

琴聲從抒情，直接轉為熱烈潑辣，讓人的心都為之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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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愴。

熱烈。

激昂。

歡樂。

多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這一首鋼琴曲中，讓人不想錯過任何一秒。

而商場的鏡頭，不知道被誰開啟，對準了外賣小哥和他靈巧的雙手。

音符從他的雙手中傾瀉下來，鏡頭打到了商場中央的巨型led屏幕上。

手指骨節分明，在琴鍵上快速地飛動，性感的要命。

這樣嫻熟的鋼琴演奏！

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愛好者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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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

整個shopping mall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商場中央的中庭。

一樓的人圍繞著中庭的高臺，舞臺邊緣被圍的水泄不通，他們抬著頭安靜的聆聽演奏，目不轉睛。

而樓上的人群，無論是店鋪工作人員，還是并不多的顧客，全都倚靠在扶手欄桿上。

每個人都注視著中央的舞臺，像是接收仿佛來自命運的低語。

整個碩大的空間，連時間都似乎凝滯了。

所有人都仿佛抽離出這棟現代化的商業綜合體建筑，

身處在古典的金色音樂廳。

-

“媽媽，我也想穿這個黃色的衣服，是不是穿了，就能和大哥哥一樣厲害了！”

李興業耳畔傳來幼兒稚嫩的聲音。

他循聲看去，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幼女，看上去五六歲，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的外賣員小哥，拉著母親的裙擺奶聲奶氣地詢問。

而他的媽媽，一個三十多歲打扮時尚的少婦，完全沒有注意到來自女兒的疑問。

怔怔地沉浸在悠揚、攝人心魄的音樂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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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少年最后終止和弦按下，手猛地一揮！

轟！

結束了最后一個音符。

所有人都似乎回過神來，好像做了一場美夢，卻又不知為何悵然若失。

李興業看著外賣小哥，他用自己的袖口，將鋼琴擦拭干凈，蓋上琴蓋。

拿起頭盔戴上，轉身走下了舞臺。

李興業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行字——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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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誰啊？”

“音樂天才來體驗生活嗎？”

“不一定啊，說不定人外賣小哥就是鋼琴技術好呢？”

“這兩首曲子怎么從來沒聽過？”

“能達到這種水平，表演一場能賺好幾萬，送什么外賣？”

……

剛才罵罵咧咧要上臺去抓外賣小哥的保安隊，也都面面相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們此刻想的是要不去要個簽名？

有這技術肯定是個大師！

抓人賠錢什么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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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興業放下了一直在拍攝的手機。

將剛才拍的視頻，直接傳到了短視頻平臺上。

憑他做直播一年，收獲了435個忠實粉的高級運營經驗。

這個視頻絕對能火！

自己說不定也能多漲點粉絲。

果然如他所料。

他那435名粉絲非常給面子。

點贊數轉發數飆升。

撲面而來的贊美和驚嘆聲溢滿了整個評論區。

有人驚嘆這兩首歌的編曲巧妙。

有人好奇外賣小哥的身份。

還有人@團團外賣平臺官方，問自己下單，是不是也能附贈，這位小哥的鋼琴演奏，或是擊劍肉搏服務。

李興業運營了這么多年的短視頻賬號，點贊數從來沒有超過兩位數。

而短短的一分鐘。

視頻已經有上百的點贊。

他被突如其來的流量快沖昏了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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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其中有一條信息，指向了另一個賬號。

他推了推身邊，還張著嘴沒有回過神的于娜。

“干嘛？”

聲音不悅，她還沉浸在剛才的鋼琴聲中，無法自拔。

雖然在臺下距離遠，看不清長相。

但是看到剛才被她惡語相向的外賣小哥。

竟然鋼琴彈得這么優秀，鋼琴曲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而且看起來小哥似乎是個大帥哥！

勢利眼于娜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雖然有未婚夫，但是最近一直在暗地里倒追一個健身教練。

媽耶！有六塊巧克力腹肌！

她每天噓寒問暖，給他買禮物。

而這個外賣小哥，身姿比她一直在追的教練帥氣一萬倍。

她不禁后悔萬分，剛才怎么能這么對他呢？

如果自己對他和氣一些，用上平常裝出來的柔弱語氣，是不是可以加個好友？

雖然外賣員肯定送不起她貴重禮物，但是和帥哥玩玩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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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剛才的外賣員是誰嗎？”李興業問她。

“誰？”

李興業把手機拿到于娜的面前。

屏幕上是陳之然的社交媒體賬號。

“喏，明星，陳之然。”

“正在和付云輝、葉星彤錄綜藝，今天下午就有他和葉星彤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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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娜瞪大了眼睛，表情呆滯，面露惶恐。

“陳……之然？！！”

悔恨莫及、震驚的表情交織在一起。

《夢想的生活》是她最近一直都在追的綜藝。

雖然節奏偏慢，但是請的明星咖位高，顏值也是一等一的。

第一期出現的小鮮肉陳之然，是她這個月最迷的明星了。

長相幾乎可以被“全球最帥100張面孔”收錄，他猶如古希臘最尊貴的雕刻家刻刀下的完美作品。

她最近和好多閨蜜推薦過這位寶藏男孩，比囂張的星二代付云輝長得精致多了。

發現并不火的小鮮肉，可比直接粉大明星有意思。

說出去就是老娘我品味獨特，還有一種養成的成就感。

而剛才？

自己這幾天一直在喊的老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可她。

竟然因為換了裝扮和長相，沒有認出來！

還做了讓對方如此反感的事！

許久，幾乎是石化的她，才說出一句話：

“我現在改好評…還來得及嗎……？”

-

李興業瞇著眼睛，看她失魂落魄追悔莫及的樣子。

心里暗爽。

雖然和他毫無關系，但是莫名就覺得解氣極了。

過了幾秒，于娜忽然又滿臉驚恐，僵硬地轉過頭來。

“他在錄綜藝？那剛才會不會……”

他會不會帶著攝像頭？

剛才頤指氣使欺軟怕硬的樣子，會不會被錄下來？

被上萬網友指責？

在相親對象面前，自己都裝成綠茶小白兔的溫柔樣子，那不是全都露餡了……？

她身體癱軟，跪坐在地上。

哐當！

白瓷咖啡杯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棕色的咖啡液體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