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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84.妹妹

吃過晚飯,冬川永太就回到房間,可剛想關門,卻看見身后的黑澤洋子。

“干什么?”

不搭理冬川永太,黑澤洋子直接繞過冬川永太,一下子躺在冬川永太的床上。

“睡覺。”

冬川永太知道她在耍無賴,可一時之間也拿她沒招。

想著上次摸她手的事,冬川永太心道,這女孩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娃娃,自己要是慌張起來,反而讓她占得先機,于是,冬川永太故意大大咧咧地躺在了黑澤洋子身邊。

“那就一起睡吧,我們好久沒一起睡過了。”

躺了下去,聞到黑澤洋子身上傳來的資生堂沐浴露的味道,冬川永太不知這女生心里又打什么算盤,竟然沒有慌張,也沒害羞。

剛剛洗過澡,難不成是要以身相許。

這樣想著,冬川永太反而是心下有些尷尬,轉過身子,背對著黑澤洋子。

可沒過一會兒,身后的黑澤洋子竟然悄悄地把燈拉上了,黑暗瞬間籠罩了房間。

黑澤洋子又動了動被窩里的腳,踢了踢冬川永太。

“睡覺吧,時間已經很晚了。”

冬川永太聲音平穩地說。

“真狡猾。”

黑澤洋子小聲地念叨著,轉過身去,壞心眼地把那薄絨被全部都扯到自己這一邊。

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黑澤洋子想,一定是因為沒有把房間里面的那個大兔子玩偶拿過來的緣故。

黑澤洋子的雙腿在被窩里摩擦著,下定決心,她用轉過身來,用腿夾住冬川永太的身體,手掌也伸過去,攬住冬川永太的肩膀。

果然,這個樣子好舒服。

冬川永太對黑澤洋子的舉動沒有反應,只是依舊傳出平穩的呼吸聲。

看上去像是睡著了,可黑澤洋子知道他沒睡。

窗外傳來鋸蛙和蚱蜢的混合鳴叫聲,黑澤洋子勉強伸出手,將窗戶推開一個小縫,從那縫隙中吹進來的晚風浮起來薄紗窗簾,又漏進來些許融融的月華。

此情此景,黑澤洋子鬼使神差地湊到冬川永太耳邊說。

“你抱著我吧,我睡得快一點。”

“不要,我有女朋友了。”

“真小氣,只是抱一下又不會怎么樣。”

冬川永太不再言語,過了一會兒,黑澤洋子又說。

“那你伸一只胳膊過來吧。”

冬川永太沒說話,黑澤洋子就當他默認了,將他的那只胳膊搬運過去,枕在自己的柔軟細膩的脖頸之下。

冬川永太正不止如何是好,突然一只腿攀上了他的膝蓋,隨后,黑澤洋子從身后抱住了冬川永太,將那修長的美腿又往前伸一點。

“你不摸么?你不是喜歡么?”

冬川永太只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旖旎,想著自己還沒和屋代文子分手,是不好做這樣的事的,趕忙斥責道。

“你變態么?”

“我變態還是你變態,喂,當初說要摸的人不是你么?”

“當初是當初,剛才我可沒說要摸,肯定是你自己想了,別亂怪人。”

聽到那話,黑澤洋子一下子從被窩里竄起來,怒火中燒地看著冬川永太。

“你們都一樣!你們都一樣!有什么話不能說明白么!”

冬川永太看見怒火中燒的黑澤洋子,心下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半天,只看見黑澤洋子眼眶泛紅。

想著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今天經歷了這么多事,多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冬川永太其實不怎么想安慰黑澤洋子,可畢竟住在她家,總覺得欠她點什么,于是開口說道。

“黑澤,我有一個妹妹。”

“啊,我才不是你妹妹,笨蛋。”

“我知道你不是,我真的曾經有一個妹妹。”

察覺到冬川永太有話想說,黑澤洋子猶豫良久,還是在他身邊躺下來。

“所以呢?”

“我的妹妹不是親生的,是我媽媽在衛生所門口撿的,我媽那天正好去看病,她牙疼,冬天風刮得很大,她在一顆槐樹旁邊撿到了我妹妹。我那時候剛出生,爸爸外出打工杳無音信,媽媽怕我哥倆將來娶不到媳婦,就撿了我妹妹。”

“我妹妹從小時候很愛說話,但是,4歲的時候在池塘邊吹感冒了,后來有點發炎,家里沒錢看病,就啞了。”

“她啞了,我媽媽就有點嫌棄她,她就真的成了我妹妹。”

“她上到小學3年級,買不起課本,我媽就不供她了。”

“我媽只讓她一天吃兩頓飯,撿我穿剩下的衣服穿,有兩年,她沒有衣服穿,所以成天呆在家里不出門。”

“她不識字,有點兔唇和雞胸,但是長得很秀氣。”

“后來,她沒成年就嫁人了,嫁給礦上的工人,那時候工人工資高,我媽嫁她的時候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供完我和我哥讀高中,我和我哥高中的學費就是靠我妹夫接濟的。”

“我妹夫愛喝酒,喝酒了以后打人,把我妹妹打得渾身淤青,她晚上經常到廁所里吐血,眼眶也總是烏青烏青的。”

“我妹妹實在受不了打,就經常跑回我家。我媽心腸狠,她跑回來幾次,就給她送回去幾次。后來,她就不往家跑,往外面跑了。她只在妹夫喝酒的時候跑,平時不跑,妹夫天天喝酒,她就天天跑,等妹夫酒醒就回去。”

“只要不喝酒,我妹夫人挺好,對我妹也挺好,可喝酒了就不行。”

“我妹夫那時候喝醉酒找不著人,也來我家,我媽就帶著我哥還有我就找她。”

“有時候找的著,有時候找不著。”

“后來,我妹妹一個禮拜沒回家,我妹夫跟我說人沒了,我媽和我還有我哥,找了三天三夜,找不到。”

“我媽知道怎么回事,她偷偷跟我還有我哥說,妹妹跟人販子跑了,那人販子給她2000塊錢,許諾給她找個好人家。”

“四年后,我妹又跑回來了。”

“我妹那時候只有21歲,但是皮膚松散,眼神黯淡,活脫脫像個老婆子。”

“她和我媽說,她一路向南,被賣給農民,那人對她很好,可是讓她生孩子,她四年生了三次,生了四個,最后一次難產了,差點沒命。”

“她不想生了,可那農民還讓她生,她不生就打,她受不了打,就又跑回來了。”

“她求我媽不要告訴我妹夫。我媽沒說。我妹去鎮上打工了。”

“后來,她又回來兩次,帶著個男生,染著一頭黃毛,抽煙很兇。”

“我大學畢業那年暑假,回家的時候,我媽說我妹死了,尸體發現的時候在河里,已經泡爛了,肚子里還有個小的,一尸兩命。”

“沒人知道她怎么死,自殺還是他殺,現在都還不知道。”

“我妹恨我,我知道,從她嫁到我妹夫家,她就恨我,她再沒對我笑過。”

冬川永太轉過頭來看著黑澤洋子,說。

“你很不幸,洋子,但是你也很幸運。所以,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明天該振作起來了。”

黑澤洋子畢竟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女生,聽完那故事,早就已經淚流滿面,不停地抽噎著,可依舊擺出一副要強的樣子。

“你從哪里聽到這個故事?”

冬川永太看著天花板,良久道。

“網上看的,怎么樣,很感人吧。”

在被窩里,黑澤洋子的腳狠狠地踢了踢冬川永太的膝蓋。

“那還說得和真的一樣,就是想看我哭吧。”

“就是要哭出來,心情才會好受一點。”

“那你呢?你傷心的時候也會哭么?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哭呢?”

黑澤洋子問完這話,冬川永太那邊卻沒有了聲音,只傳來平穩地呼吸聲。

【好感度下降狀態解除,好感度壁壘解除,好感度+12】

聽著腦海里的聲音,冬川永太翻了個身。

可黑澤洋子還不想睡覺,她還想說些什么,她總覺得那故事冬川永太講得有些太順口,不像是網上發生的事,她想再問問冬川永太關于那故事的事情。

可突然地一陣困意襲來,不知怎么,黑澤洋子就睡了過去。

見黑澤洋子睡著,冬川永太抽出手臂,坐起身來,關上窗戶,又將黑澤洋子推到一邊,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睡覺。

“永太,你捉到那勝蟲了么?你說好要抓給我的。”

聽到黑澤洋子在說夢話,冬川永太無奈地搖頭一笑,幫黑澤洋子蓋嚴實那絲絨被。

冬川永太從來是不做夢的,可那晚他做夢了。

冬川永太做夢夢見了他那時候上課的數學課本,一遍一遍被他翻爛了。

沒日沒夜的學習,那課本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潦草的驗算。

頭暈眼花,耳困目乏,從早晨6點到晚上11點,不間斷的刷題,對答案,看解析,看錯題,再刷題,對答案,看解析,看錯題。

循環往復四年,1460天,35040小時,才換來那一紙錄取通知書。

那對于冬川永太來說,不僅僅是木漿制成的紋理特種紙,也不僅僅是上流社會的敲門磚。

事實上,冬川永太拿到那通知書的時候,只是感覺到對妹妹愧疚的暫時解脫,更像是短期贖罪卷。

可冬川永太知道,那種愧疚以及自我原諒也只是無用的語言和心理。

他欠一輩子的。

不知何時,黑澤洋子又依偎在了冬川永太的懷里,想著冬川永太之前說過的事情,不由得雙手摟緊他的脖頸。

冬川永太感覺到那溫暖,好像自己的媽媽抱住了自己一樣。

他在夢中不由得心弦一松,說出來夢話。

聲音是通過空氣中的震動傳播的,它們以壓縮波的形式傳遞。當物體振動時,它會使周圍的分子振動起來,形成一系列高壓和低壓區域,從而在空氣中產生聲波。這些聲波以波的形式向外傳播,直到它們遇到物體或被吸收。

那聲音消散之前,黑澤洋子縮卷起來的身軀與灑滿月華的窗欞一定吸收了那聲音的一部分。

在夢中,翻數學課本的最后一頁,冬川永太看到右下角用鉛筆潦草地寫著一行小字,那是曾經的自己寫的。

每當自己學不下去了,就會來看看。

那2b鉛筆的清秀小字寫著。

你必須自私,必須冷血,必須扮演好自己。

你沒資格幸福,沒資格愛,沒資格溫柔和善解人意。

你要上最好的大學,讀最好的專業,找最好的工作,成為最好的人。

你欠她的,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命。

妹妹不想過這樣的一生,她受不了,她沒辦法。

你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你也受不了,但你沒資格。

“媽,你讓妹妹回來吧,我不念書了,我去掙錢養家。”

遙遠的寄語飄散在空氣中,最終這夜晚只是各人想著各人的事,各人做著各人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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