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川永太在旁邊尬住了，他還沒說什么，這兩人先對壘上了。

此時，他的身邊是柔軟卻倔強的屋代文子，對面是有些氣結的屋代文子的奶奶。

這種事可不能隨便參與，冬川永太早有經驗。

就打算默默地退到一邊，誰知道屋代文子伸出手來抓住冬川永太的手，手指與手指的接觸讓屋代文子的眼神更加堅定，冬川永太只好尷尬地摸著頭笑笑。

奶奶看見這幅場景，手杖抬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更加嚴肅。

“我只問一句，文子，你到底趕不趕?”

看到奶奶遍布皺紋的臉龐，屋代文子很明顯有些害怕，身體向后縮了縮，可一轉頭看到了冬川永太，又好像從不知道哪里冒出來勇氣，大聲地說。

“不要，我不要，我喜歡冬川君，我想更多的帶冬川君參觀我住的地方，我想讓冬川君更多的了解我，這就是我的想法!”

“沒出息的家伙!”

奶奶手中的手杖高高地揚了起來，但是最后還是沒有落下。

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幾分感慨，帶著些對于過往記憶的追憶，又包含著對于屋代文子愛與恨交織的矛盾情感，在冬川永太看來，那眼神，真是復雜。

最后，手杖還是輕輕地落下，奶奶生氣到微微發顫的聲音說。

“好啊，我尊重你的意思，文子，你都這么大了，也應該憑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一次決定了。”

聽到奶奶的話，屋代文子還來不及高興，就看到那手杖再一次揚起，指著她們身后的竹制紙拉門。

“但是，如果要那樣決定的話，就請你先離開我老太婆的家吧，等什么時候分手了再回來。”

屋代文子想說什么，卻被奶奶的聲音打斷。

“如果你能一直幸福的話，老太婆我也祝福你們，那樣的話，到死為止，都不要再進這個家門！”

冷漠如冬川永太，都覺得那話說的太決斷，太絕情。

仿佛被一柄鐵錘擊中，屋代文子不敢置信地捂著自己的嘴巴。

“奶奶...，你說什么?”

“你沒聽到么？還是要我再說一遍？”

屋代文子一下子身體失了力，朝著冬川永太的方向倒下去，冬川永太趕忙扶住。

站起來的屋代文子抓著冬川永太的手，眼里含淚看著他。

“冬川君，我奶奶...我奶奶她說了什么，我是不是聽錯了？”

“哎，文子，看來你奶奶不是很同意我們的事情。”

冬川永太自知沒有繼續在這里待下去的必要，牽著屋代文子的手，推開那竹制紙拉門，出了房間。

看著他倆離開的背影，怨毒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樣的女人就會生出來什么樣的孩子，你和你媽媽一樣！不可救藥的東西！老太婆我管不了了，你們就抱著你們那幼稚、可悲的愛情去死吧。”

害怕屋代文子傷心，冬川永太加快腳步，走出房間，關上房門。

之前的逼仄一下子變得開闊，走廊的上面是東京的碧空，遠處月次祭的神車和大轎從神社出發，經過水天宮，越過赤橋和茅草頂的大房，此時一路前行，穿過周圍的福利住房，游行的隊伍周圍跟隨著穿著平安時代服飾的人，色彩艷麗的古風式隊伍與市中心的街道形成鮮明對比。

三味線和古琴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而牽著冬川永太，和他差著一個身位的屋代文子在哭著。

聽著那樂聲與抽噎聲混雜，冬川永太在想著，他有些不明白，只不過是在高中期間談個戀愛，就算是在管教更嚴格的炎國，也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情，有必要發這么大的脾氣么?

正這么想著，身后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冬川永太以為事情有轉機，連帶著屋代文子都一瞬之間露出期待的笑容。

“把你們的東西拿走！你們是笨蛋么?!丟三落四，沒有腦筋的東西！”

很不客氣地，那盒隱形眼鏡被狠狠地甩了出來，撞到一旁的淺色回廊上。

看來真的很生氣。

見冬川永太臉上有些尷尬，屋代文子趕忙抹掉臉上的淚水，走過去將那隱形眼鏡盒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塵。

走到冬川永太的面前，屋代文子露出勉強的笑容。

“給我戴上吧，冬川君，我...我也覺得那個樣子比較好看呢。”

冬川永太聞言，就打開那眼鏡盒給屋代文子佩戴隱形眼鏡。

因為眼淚實在是流得太多了，佩戴起來不太方便。

“你在哭呢，文子，還是算了吧。”

“沒關系的，永太，沒關系的，我很快就不哭了，我已經沒有在哭了。”

聽到屋代文子那么說，冬川永太也只好繼續。

他輕輕地撥開屋代文子的眼皮，就像是剝開含水的蔬菜，原本功能發達的淚腺又分泌出一滴眼淚，直落落地垂在臉上。

突然，他聽到屋代文子小聲地說。

“冬川君，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吧。”

不知為何，看著屋代文子那小心謹慎的表情，冬川永太的心中竟然升起來一絲愧疚之心。

原本堅定的回答也變得遲滯很多。

“什么呀，你說什么呀。”

“就是之前說的那些會一輩子照顧我的話。”

眼前的少女臉頰緋紅，與吸收大量鹽分的眼眶皮膚連成一片一樣的紅。

當身體過熱時，血管會擴張，以促進熱量散發，所以那紅從面頰擴散到耳朵根。

臉上竟浮現出虔誠的神色，一只手抱拳，另一只手扣在上面，宛若在祈禱一般。

“當然是真的。”

最終，冬川永太還是說出那話，可是眼睛卻避開了屋代文子，他的手從屋代文子的眼眶放下，覺得擺放在胯骨周圍有些不自在，就插進口袋里。

“好了，戴好了，你試一試哪里不舒服么？”

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屋代文子傻乎乎地笑了出來。

“我就知道冬川君不會騙我的。”

冬川永太心中有愧，只是盯著那又上升到7點的魅力值，發起了呆。

想著，自己早晚是要辜負屋代文子的，那么，起碼現在對他好點。

“你現在要怎么辦啊?”

“我也不知道誒，剛才好像沒有思考過，就說了那些話，現在要怎么辦呢？”

看著她身上那件顯得有些老舊的連衣裙，冬川永太突然想，給她賣一套好看的衣服吧。

雖然平時在學校穿制服就可以，但是周六周日，總歸是要自己打扮一下。

像屋代文子這個年紀，雖然嘴上不說，總歸希望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漂亮衣服。

經過今天的經歷，冬川永太也大概知道，屋代文子并非不愛美的女孩，而是被家庭條件限制。

冬川永太想著，對屋代文子說。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說著，走出回廊，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給夜櫻鹿子打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