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止跟在她的身后，深情地注視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一身粉綠色的裙子的女孩，在綿延綠意的植物當中，像精靈一般翩翩飛飛，粉色、淺紫色、藍色的花環繞在她的周圍，猶如美麗的夢境。她是那么美好，仿佛這一園子的花，都不及她美麗半分，是啊，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是他配不上的了。

他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是魔尊，她不會留下來的。

她表面上看起來純良無害，實際上卻是他永遠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是站在三界巔峰的至尊，而他只是一個凡人，不可能與她共白頭，更談不上相守。

風遙欣賞了一會院子中的植物，忽而想起正事，回過頭對著沈行止莞爾一笑，催促道：“這園子不錯，確實是個施法的好地方，別浪費時間了，趕緊開始吧。等解決完萬獸珠，還有一堆麻煩事要處理。”

沈行止收了心思，點了點頭，跟隨她一同向小屋子走去，這小屋子環繞在一片郁郁蔥蔥的綠植之中，好是清幽，四下寂靜，只能聽見蟲鳴鳥聲，兩人穿梭在其間，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腳步聲。

風遙在這院子里多少有興致，四下張望著，走進屋中，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空曠的大廳，正對著門的方向擺著香案，香案上卻沒有供奉任何神像，空蕩蕩的擺著一個青銅的香爐。

香案前還有兩個蒲團，擺在地面上，看來是供上香使用的，可這也不知是給誰上香？

“這是何意？”風遙疑惑，她轉回頭詢問沈行止。

在別院的廳堂空蕩蕩擺一個香案，卻又不供奉任何神像，多少有點迷惑。

“哎…”沈行止苦笑著，嘆息一聲，“小香，你曾經與我說過，你孩提時曾養過一只純白的小貓，卻因一些不愉快的事而死，這香案是為了那小貓準備的，用空的香案紀念那只小貓，你可是忘了？”

“額？”風遙一時間沒能回過味來，她望向香案，隨后略微閉眼，極速搜索小香的記憶，想從記憶中找到這段事情的過往。

片刻之后，她睜開眼睛，心里已經了然。

小時候，小香曾撿到過一只純白的小貓，她將小貓帶回了自家后院，那小貓十分乖巧，與小香親近，可好景不長，她視為好朋友的小貓，被她的父親殘忍的摔死了。

那一天成為了小香永遠的陰影，她親眼看著父親抓起小貓，將它狠狠摔死，她哭著哀求，換來的只是一頓毒打。

父親的理由是，家里的食物本來就不多，卻被她偷去養小貓，她這個丫頭片子就是吃里扒外，她應該去干活，而不是養小貓。

小時候的小香懂了，女孩子生下來就應該給家里帶來價值，所有沒有價值的東西，都不該存在。除了出嫁之外，還會有做不完的活，直到炸盡最后一分價值。

她的哀求，她的哭泣，在殘酷的生存面前，都是沒有意義的，都是不該有的，就像那只小貓一樣，不該存在。

從那之后，小香變得默默寡言，她勤勞能干，不給家人添麻煩，可她心里一直記得那只小貓，如果她也沒了價值，那么她會不會也像小貓一樣被父親拋棄？

她的命運，最終也沒逃過被賣了換錢的結局，終于還是賣進侯府當了丫鬟，好在這冰冷的侯府里，她遇見了沈行止，遇見了一個愿意珍惜他的人，他愿意將她當成世間最好的珍寶，視她為他的全世界，是她一生唯一的幸運。

風遙看完這些記憶，心里酸澀，這人世間女孩子的命運，為何總如此艱難，難怪小香要專門為童年時的一只小貓設置香案，其實要祭奠的不止是那只小貓，更應該是她的一生吧。

風遙輕輕嘆了一口氣。

沈行止心情忐忑地盯著風遙的表情，他見她沉默很久，小心翼翼地開口：“既然你是魔尊，那你曾經說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都是真的。”風遙睜開眼睛，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她不希望沈行止因為她而否定小香的過去，畢竟她不是小香，“我是魔尊沒錯，但是那些事都是真的，那只小貓，它一直存在在我心里，感謝你愿意在這別院放香案紀念它。”

沈行止聽到這話，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小聲道：“小香，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沒什么看不懂的，好了，其余的話等事情結束了再說吧，先解決你體內的萬獸珠要緊。”風遙指了指地上的蒲團，表情恢復了嚴肅，“你在這里坐下，我會在你周圍布置禁制，取出萬獸珠的過程可能有點痛苦，你忍耐一下。”

“好的。”沈行止沒多說什么，他按照風遙的指示，盤膝坐在蒲團上，雙手捏起，手心向上，放在膝蓋上。

風遙圍著他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手指掐訣，布置了一圈禁制。其實這些禁制的作用并不大，有她這個至尊境的強者在，處理萬獸珠的過程不會有任何風險，只是布置一圈禁制更能凸顯出她的專業性而已——其實就是裝模作樣，看起來高端一些。

沈行止不明所以地注視著風遙，見她快速掐訣，閃著暗紅光芒的符文落在他周圍的地面上，圍繞著他撒了一圈，心里暗暗驚嘆，絲毫不敢動。

風遙布置好禁制，她滿意地看了一眼，隨后在沈行止身后盤膝坐下，雙手劃半圓，雙掌心中蘊著兩團漆黑的魔氣，猛然拍在了沈行止的后背上。

漆黑的氣浪在沈行止的后背上擴散一圈，沈行止渾身一震，胸口起伏，不由仰頭發出一聲悶哼。劇烈的疼痛從后背穿心而過，他一時間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差點昏厥。

他面容表情扭曲，緊咬牙關，將痛苦壓抑回去，愣是一聲不吭，他眉頭皺起，手指緊緊捏著，雙手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風遙閉上眼睛，魔氣沿著她的胳膊，源源不斷注入沈行止體內，沿著他的經脈運行。

魔氣在沈行止體內循環了一個小周天，隨后匯聚到他的心脈之中，直指向心臟的位置，從四面八方包圍向心臟，緩慢縮小范圍。

最后，在風遙精妙的控制下，魔氣徹底包裹了沈行止的心臟，強行束縛住了與他心臟融合的萬獸珠。

沈行止痛苦地渾身顫抖，他緊閉著眼睛，口中溢出一股黑血，仍然堅持著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