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陡然伸手，握住了懷中孩童那生長出尖銳黑色指甲的手。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恒心厲喝道。
“嘻嘻嘻！”
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嬉笑聲傳出。
那孩童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雙眸漆黑中帶著兩點猩紅，扭曲畸變的手臂上，黑色經絡夸張地隆起，雙手爆發出與幼小身軀不符的怪力。
恒心手捏金剛印，一拳將之轟飛。
遠處另一個童子，也同樣咆哮著沖來。
那在一旁觀戰的美婦人也豁然起身，臉上神色陰冷猙獰，哪還有半點溫婉。
她一聲尖嘯，滿頭黑發便無風自動，拖在地上，瘋狂生長蔓延，而后糾纏著如條條黑蛇般向恒心絞來。
恒心逼退沖上前來的孩童，又拔出雨花紋鋼短劍，斬斷了纏繞住自己腳踝的黑發。
那美婦和兩個孩童站成一排，三人露出奇詭的笑容，笑臉愈發夸張，嘴角竟生生裂開到了耳根處，嘴中沒有牙齒，仿佛三個黑洞。
“啊！”三聲尖嘯傳出，肉眼可見的黑色音波沖沖出。
恒心避之不及，頓時覺得天地旋轉，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模糊起來，只剩紅黃藍紫各種色彩交疊在一起。
他剛想催動小幡，卻又止住了。
恒心重重一咬舌尖，強烈的痛覺，讓他短暫清醒了過來。
他縱身上前，步法如同鬼魅，短劍橫掃，那兩個詭異孩童被一劍梟首。
兩顆腦袋飛起后又落到地上，不見一絲鮮血，反而漸漸干癟下去，竟是兩片紙片畫就的人頭。
他們的身軀，也同樣變回紙片倒地。
而那婦人見狀，身軀卻是詭異扭曲，而后融進了腳下的地面中。
恒心見狀喃喃道：“紙屋，紙屋，原來如此。難不成，這里的一切都是道門符紙所化？”
他若有所悟，持劍跨過前院，走進了大廳。
此時，頭頂原本蔚藍的天空，一下變得漆黑如墨，整個宅子狂風恣肆，天地間一片昏暗，只剩掛在屋檐下的燈籠，放出血紅色的光芒。
這場景詭異可怖，即便恒心血氣旺盛、心志堅定，可還是感到脊背發涼。
“只能看看，準備的東西有用沒有了。”恒心輕聲道。
他從袖掏取出一個玉瓶，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
早知道這最后一關叫做紙屋陣，恒心便提前準備了引火的東西，如今就看能否以火克木，以一把大火破了這大陣。
他走到大廳的圓木桌前，倒出半瓶子火油，而后以火折引燃。
可讓恒心失望的是，火油催發的一團大火，竟燃不著這木桌分毫。
他又扯下僧衣一角，引了一團火在手上，帶著一抹火油，丟到了大廳的帷幔上。
結果同樣不行。
“怎么會？”恒心眉頭大皺。
就在此時，整間大廳忽然變化，桌上、墻上、帷幔上、地上、木柱上，有一張張扭曲怪異的臉龐凸顯出來。
“它們”張開黑黝黝的大嘴，似哭似笑。
外面狂風愈疾，將窗戶桌椅吹得嗡嗡作響，恒心臉上浮現處密密麻麻的汗珠來。
那一張張怪臉，獰笑著做出種種表情，仿佛在嘲笑恒心的不自量力。
下一刻，“它們”同時張大嘴巴。
“不好！”恒心一驚。
果然，鋪天蓋地的尖嘯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恒心立刻頭痛欲裂。
......
傳功殿中，盤苦和悟明同時眉頭微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他們知道，如果恒心再找不到破陣之法，那這次闖關就注定要失敗了。
......
恒心掙扎著不讓自己癱軟在地，在天旋地轉中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這火燒不起來，多半是因為，這紙屋有道門的元神之力庇護。道家在成就陽神之前，其元神屬陰，與火焰陽剛相生相克。這凡火的陽剛之力不足，才難將這紙屋點燃。”
“可是，上哪去找陽剛之物......陽剛之物......”
恒心頭暈更重，只能雙手死死抱住頭顱，希望能稍微減輕痛苦。
就在此時，他視線掃過自己的雙手。
“對了！”恒心心中一動。
“練武之人的血氣，就是陽剛之物！如今我血氣充盈，血液中陽剛之氣想必也旺盛，我就以血為燃料，看看能否克制這紙屋。”
他果斷以劍劃破手掌，將殷紅的鮮血滴在桌上的火焰上。
火焰未漲，但恒心卻敏銳地看到，原本在火焰中紋絲不動的木桌，此時卻緩緩變得通紅。
“果然有用！”他大喜。
......
悟明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笑道：“成了！恒心師弟天資聰穎，氣運不凡，將來成就必然還在我之上。師傅，您何不將他收入門下？正好我也能多一個師弟。”
盤苦眸光閃動，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我早已決定不再收徒。”
悟明默然。
......
大廳內的陰寒氣息似乎一滯，那成百張怪臉頓時露出驚恐狀，嘴中的尖嘯愈大，黑色音波匯聚，竟在恒心腳下凝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符文。
一股元神波動從那符文中破出，仿佛要將恒心的神魂撕成碎片。
恒心“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神色瞬間萎靡下去。
就在他將要撐不住時，大廳內終于火光沖天，那一張張扭曲的臉龐，也在火焰中化為黑氣消散。
小宅中大廳、院落、圍墻、桃樹等，飛速折疊收縮，仿佛一張攤開的巨大畫卷，又被重新合上。
一陣乾坤顛倒后，恒心還是站在一間黃銅大殿內。
他面前不遠處，正懸浮著一個人頭大小、長寬相近的黑白色紙屋。
“這就是......紙屋陣的本來面目？這玩意兒，難不成是個法器？看上去比饕餮鏡還要厲害一些。”恒心嘀咕著。
大殿前方的銅門緩緩開啟，孫執事站在那里，面帶笑意地朝恒心招了招手：“恭喜你！過關了！出來吧！”
恒心走出大殿，又沿著一個金屬通道往上，不久便回到了地面，此時他還在天工殿內。
“許久沒見能闖過銅人巷的弟子了！你叫什么？”那孫執事滿臉好奇地盯著恒心。
恒心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笑道：“弟子恒心！”
“不簡單！不簡單吶！能在八品境闖過銅人巷，有真傳之資！”孫執事不住頷首。
“哦，這是過關的憑證！”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黃銅令牌，遞給恒心。
恒心接過一看，這令牌做工精細，上有“銅人”二字。
“持此令牌，你便能破例提進入禪林，參禪入定。可入定之兇險，還要勝過這下巷三關不少，你自己務必小心！禪林每月初開啟，你還得等上三日。”
“哦！還有一事！此處乃是寺中磨礪弟子所用。為保公平，恒心，你在銅人巷中的見聞，出去之后不能泄露！否則被戒律殿那幫執法武僧知道了，你要有麻煩的！到時連破格進入禪林的資格，都會被取消。”
恒心道：“多謝孫執事提醒！”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恒心便出了天工殿，來到藏經閣，借閱到了《禪定經》。
他當即將之熟記，而后回到小樓中細細參悟。
“欲求無為道者，應當系念專心一處。若使此心，馳騁六根，猶如猿猴......心不調順，阿鼻獄卒，常使此人。如是惡人，于多劫中，無由得度……”
恒心細細揣摩著經文奧義，不覺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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