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04章 鴻門宴

高慶裔半醉不醉的樣子,指著賈平,道:“我沒醉,你這是在套我話。”

“嘿嘿,我何須套話于你,是你自己上門,又不是我家太尉求你。有甚么話痛快說,莫待酒席散了被我家太尉遣走,求說無門。”

高慶裔以食指輕扣木桌,笑道:“今日請我走,他日別求我手下留情便是。”

“哦,高使者何來的底氣?”

“嘿嘿,”高慶裔打個飽嗝,“又想來套話了,想得美。”

“不過,可以告訴你賈參議,你西軍僅是勝于巧,并非實力所致。待我大金國騎兵騰出手,專心一意對付你們,哈哈哈!”

高慶裔哈哈連聲叫之后,沒有繼續說話。

賈平是何許人,豈能被幾句威脅鎮住。

“高使者,莫說我不提醒你,燕云十六州,我西軍志在必得。至于其他恩怨嘛,就看賬怎么算。”

“嘿嘿,口氣倒不小,”高慶裔臉色一緊,卻沒有醉酒模樣,“你道你宋國都如同你們西軍一般敢戰?別死了都不知道死于誰人之手。”

賈平摸著頷下稀疏的胡子,冷笑:“我大宋的事,還由不得你一個胡人來管。”

“賈參議,有些事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實話相告,你們西軍成叛軍之事,正是我高慶裔游說的結果。”

“哎呀,你們這些莽漢,就算在前線拼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也抵不過你家朝廷的一道圣旨。”

“河北河東已割讓給了我大金國,我大金國隨時可收拾你們這些莽漢。”

“你們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何苦為了一個背信棄義的趙家賠上了你西軍的性命?”

賈平喝了一小口酒,悠然道:“哦,你有甚么好算計?”

“算計談不上,但這確是個雙贏的局面。”

賈平哦了一聲,卻沒回應。

“賈參議,沈太尉是個有宏圖大志之人,南朝長期壓制武將,這才是你家南朝軍隊屢戰屢敗的關鍵所在。”

“如今宋國康王偽稱皇,你家太尉此前做過的事,犯過的罪,足以令他斬首十次。”

“趙家人最忌憚武人擁兵自固,更何況你們還親手殺死了你家太上皇和皇帝……”

賈平手一橫:“你他娘的且住,誰殺了二圣,莫要張口就胡說。”

“嘿嘿,誰殺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趙構更希望是西軍犯下這滔天大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賈平真被高慶裔的話惡心到了。

無恥本是他的座右銘,誰曾想趙構那廝無恥得登峰造極了。

“高使者,你這算是在威脅我么?”

高慶裔醉眼朦朧的,不知真醉還是假醉,悠悠然笑道:“非也,你們漢人有些話還真有道理。既然你家太尉顧忌太多,那我家諳班勃極就助他一臂之力,這應該算是‘破釜沉舟’吧?”

“破他娘的勞雜子舟,‘釜底抽薪’還差不多。”

“嘿嘿,賈參議,今日這頓酒菜算是來的及時,不管它用甚么詞匯定義,我家諳班勃極烈最終都是為了你家太尉好。”

“唉,天下苦宋久矣。想那童貫草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將你家南朝的家底都霍霍一空。”

“前方戰事緊急,你家宰執大臣、內宦高官們卻借著兩國交戰之機,大發橫財不說,還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白了,是熱臉貼我大金國屁股上。”

“嘿嘿,此等厚顏無恥之徒,自然不被我大金國皇帝相中。”

“反倒是似沈太尉這種文武雙全之才,雖擊殺我大金國數萬勇士,卻屢屢被皇帝掛在嘴邊,望能攬下這等曠世之才。”

高慶裔嘴里的肉屑混合著吐沫星子,跟著他嘴里的詞匯不停的飛噴,放肆的大笑。

賈平聽了厭煩不已,卻只能耐著性子“認真”傾聽。

高慶裔的詞藻異常拙劣,說的越多,越顯無知無腦。

這種半吊子的所謂知漢派,在賈平浸淫數十載寒窗的飽學之士面前,著實令人鄙夷。

高慶裔同時還異常狡黠,時常通過偷換概念的說辭,反套賈平嘴里有價值的情報。

譚初與王啟作為陪襯,自然不便加入談話,二人時刻注意著沈放的神情、舉動。

這場藏在酒水里的較勁對于西軍一方來說,本可以無須費神,金人找上門來,自然是他有求于己,可是沈放不這么以為。

西軍面臨的局面異常復雜,南北兩面都是威脅。

雖說南方的新朝廷暫時還不會對西軍采取實質性的進攻,但時刻都在算計著西軍。

北方的金軍正頻繁調動,燕京、保州中山府一帶聚集著大量的金軍,河東的太原一帶也如此。

經過前一階段的激烈戰斗,金軍幾乎摸清楚了西軍的底細,也大致判斷出了西軍的意圖。

如此,才有金國派使團繞道入汴京,送去西軍勾聯金人的“鐵證”。

這兩股勢力狼狽為奸,卻相互利用,矛頭都對準了西軍。

一旦西軍有屈服于金軍壓力,妥協退讓的跡象,汪伯彥、黃潛善之流定會高舉剿逆大旗,聲討西軍。

若是西軍身板夠硬朗,頑強抵抗金軍的進攻,等于給了趙構坐山觀虎斗,喘息并且壯大的機會。

而這,與自己的初衷完全背離。

西軍需要與金軍達成新的戰略平衡,斗而不破,讓金軍的力量尋找正主去。

這就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

戰爭無非是轉嫁內部危機罷了。

西軍內部矛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金國與宋國新朝廷面臨著大同小異的內部矛盾。

看來,西軍這道閘門面臨著來自兩頭的洪峰。

突然,賈平的聲音驟然提高,蓋住了后堂所有的嘈雜聲。

“高使者,談其他都是廢話,你家皇帝如何保證我西軍的城池和利益不受侵犯?”

賈平本就面相奇異,這會兒拍桌子質問起來更顯得猙獰。

高慶裔嘿嘿一笑:“賈參議,這該由我質問貴軍才對,你如何取信于我?大金國若是承認了西軍的附屬國地位,你若反咬一口不白費了我大金國的力氣。”

“哼,這不廢話么?你家那些所謂的鐵騎,在我西軍將士面前不堪一擊,如今倒好,妄想我西軍低頭稱臣。”

“依照我家太尉的做派,你大金不納幣,不贈戰馬甲具,想我西軍做個傀儡替你們去打仗,那是做夢。”

一眾年輕將領不知這桌發生了什么,紛紛站起,圍了過來。

那些武人充的金使者也不甘失去了氣勢,擼起袖子跟了過來。

如此一來,賈平與高慶裔這桌席面被圍的水泄不通,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賈先生,咋的?這金賊說啥了?”魏大勛一身鮮紅的鐵甲,揮動著拳頭顯得爆發力十足。

而大塊頭斡論也不是吃素的,醋壇般大的拳頭互擊掌心,啪啪的擂著。

七小將都是從戰場的腥風血雨中挺過來的個中好手,豈能在自家的城池中失了威風,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了。

賈平猛然一拍桌子,干瘦的身板竟然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桌上的碗碟都被震得彈起。

“李子云、魏大勛,喝了點馬尿就耍起酒瘋來了?”

“不是,賈先生,”李子云指著高慶裔,“是這廝囂張跋扈在前啊!”

“無妨,高使者雖然有些狂妄,還不至于不知身在何處,你們繼續吃你們的酒去。”

賈平揮揮手,不容置疑的將李子云等趕走。

西軍小將們一撤,斡論等人自然也不敢生事,繼續回桌喝酒去。

賈平是沈放當著全軍將領的面任命的第一個參議官,他說話的分量自然沒幾個人敢拂逆,沈放在場尚且不開口,哪里用得著李子云等操心。

待七小將一走,高慶裔暗暗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沈放這幫人果然不是好惹的,就他帳下的一個幕僚就如此難纏,若是面對沈放,會有多大的威壓?

高慶裔感覺壓力很大。

自與宋國交戰以來,大金國的使者每次出使宋國,莫不是以高高在上的上使身份俯視宋國,唯有在西軍這兒,連希尹、撒盧母都被壓制。

此念一生,高慶裔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委婉而尊敬。

“賈參議,剛才高某人酒力上頭,話有些重,您莫往心里去。”

賈平打個哈哈,笑應:“酒話何必當真,誰沒個上頭的時候。”

話音一轉,賈平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道:“只是,兩軍謀劃未來出路,高使者須得謹慎,我西軍并非那吳下阿蒙,任由你隨便拿捏。”

高慶裔不知何謂“吳下阿蒙”,可從賈平的臉色也能判斷,他這是在施壓。

高慶裔強忍著內心的孤傲,陪笑道:“我家諳班勃極烈是有此意,至于細枝末節,還可商量,可商量。”

賈平湊近了高慶裔,一張有些扭曲的臉,說的每個字都讓高慶裔心驚肉跳。

“高慶裔,你們可以在沈太尉頭頂扣帽子,咱們不在乎。知道西軍為何屹立不倒么?那就是民心!”

“你讓我西軍失去大宋民心,昧著良心替你家諳班勃極烈干臟活累活,得開個價,要么免談!”

高慶裔幾句話便想威逼利誘西軍充當類似于張邦昌的角色,顯然是小覷了沈放。

確切的說,連沈放跟前的一個幕僚都有這份迫人的氣勢。

賈平嘴里的“開價”,高慶裔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他不能拍板的難堪價。

高慶裔倒不擔心自己目前的人身安全,只是自己背負著使命,使命達不成才是致命的失敗。

高慶裔抬眼,對上了賈平毒藥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你想要什么條件?”

“嘿嘿,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我西軍今日淪為叛軍,并非拜你所賜,所以今日你還能安穩的坐這兒與我吃酒。”

“賈參議這話是何意?”

“這就是我西軍開的價碼。”

“價碼?”高慶裔心念電轉,快速的評估著賈平話里的意思。

賈平嘿嘿笑:“高使者,無需揣摩了。你家諳班勃極烈的終極目標是讓大宋滅國,眼前困境是西軍這塊難啃的石頭。”

“你們是先搬石頭還是直奔終極目標而去,由得你們自己考慮。我賈平只奉勸你一句,別醉心于操弄,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賈平說的很模糊,可話里話外全是刺,刺得高慶裔周身不自在,已落入了下風而不自知。

“想必你家諳班勃極烈也預見到了,西軍是必然要除掉的。可你們是準備舉全國全軍之力來滅我西軍呢,還是該考慮一下遼人、西夏人會否背后插你一刀。”

“哎呀,這確實是個兩難之舉,我賈平又不是你家諳班勃極烈肚子里的蛔蟲,自然不知他肚子里賣的是什么藥。”

“但是我能明確告訴你,我家太尉選井陘道作為發家之本,卻是經過深謀遠慮的。太行山的縱深之地為我西軍提供的絕好的屏障。”

“你家二太子曾攻入井陘道土門關,卻不敢深入。活女甚至殺至我西軍的心臟,依然鎩羽而歸。郭藥師更不必說了,以為一支五千人的奇兵便可破我西軍防線,結果全軍覆沒。”

“如今我西軍聲名震海外,源源不斷的義士加入其中,高使者,你覺得,你家的鐵騎還有這個本事絞殺我西軍么?”

高慶裔眉頭緊鎖。

大金國不乏奇謀善斷之才,從遼國投奔大金國的龐大臣僚群體中也有耶律余睹、劉彥宗、白時中這樣的幕僚、武將。

可是任誰也不曾想到,南朝的一支潰軍散勇悄然在這條不起眼的甬道上崛起成為龐然大物。

如今養虎為患,成了大金國開疆拓土的巨大拘拌。

賈平說話綿里藏針,他不過是想借大金國騎兵之力打垮殘宋,可誰能保證沈放不會在背后捅一刀。

沈放可是已揚言要攻下汴京,完成整個大宋一百余年都達不成的宏愿。

不過,在高慶裔看來,沈放放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不過是惺惺作態,收買人心罷了,哪里見他有任何北上的舉動?

他西軍的戰法已被大金國眾多元帥、大王反復分析,西軍所有的戰斗都沒脫離井陘道這個核心。

每次戰斗之后,沈放必然收縮,棄城而歸。

這就說明了,沈放一直以來都是以井陘道為中心,脫離了老巢,西軍狗屁不是。

“賈參議,你的提議茲事體大,我高慶裔區區一個使者還不能主議。可否容我回去請示一番。”

賈平瞇著眼:“這是你家的事,隨你便吧。”

高慶裔不自覺的朝沈放望了一眼,見沈放正高舉酒碗,在自己帶來的使者們之間穿行,豪爽的一碗碗酒下肚,似乎完全沒有將自己與賈平放在心上。

一瞬間,高慶裔感覺到了沈放施加給自己的無形壓力,氣都喘不過來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田阳县| 上虞市| 西华县| 图木舒克市| 洛阳市| 台安县| 奇台县| 天台县| 长顺县| 视频| 肇源县| 郓城县| 韩城市| 阿鲁科尔沁旗| 什邡市| 新晃| 阿拉善右旗| 南宁市| 华阴市| 河源市| 徐闻县| 雷州市| 巴东县| 秭归县| 大新县| 开封县| 普兰店市| 翼城县| 汉阴县| 克东县| 林甸县| 汨罗市| 鄂伦春自治旗| 离岛区| 霍邱县| 家居| 东宁县| 泌阳县| 叶城县| 光泽县| 芒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