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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得道多助

“虞將軍,你是如何尋到這兒的?”

“哈哈哈,憑我這鼻子,比狗還靈呢。”

馬忠也跟著打個哈哈,笑道:“還好,你脫離了康王那群慫包,要不然半夜被你從被窩里揪出來擰了腦袋都不知道。”

“哎我說,虞將軍你是怎么從了黃潛善那馬屁精的?”

虞世豪投來一個大號的怒容:“老子是純爺們,什么亂七八糟的‘從了’‘從了’。”

“哈哈哈,我馬忠口沒遮攔,休要見怪。我是說你怎么會跟他攪和到一起了?”

“唉!我手底下弟兄都是亳州人,汴京遭難時,黃潛善任亳州知州,就這么陰錯陽差跟著他,想著入京勤王,搏個好功名罷了。馬兄弟,你又是如何跟田師中走到一起的?”

“嗐,我這跟你差不離。不過我在汴京城下還殺了他幾回,痛宰了數百金賊。本以為從此踏上了征途,能了卻男兒志,誰想他娘的……”

馬忠一個豁達的漢子,說到這兒也語塞,說不下去了。

虞世豪哈哈笑道:“兩個字,憋屈!對吧?”

“對,”馬忠吼一聲,發泄胸口郁結的悶氣,“就他娘的憋屈!”

“但自從在內丘縣外與西軍并肩作戰后,兄弟我感覺找到了家門。”

虞世豪疑惑:“家門?”

“正是,西軍是動真格的殺敵,與汴京城里那些官老爺、趙官家截然不同的態度。什么議和、割地、納款,那些勞雜子丟臉之事全不干,只一門心思殺敵,金軍中有人質也不管,直他娘的照打。”

馬忠繪聲繪色的將內丘縣之戰描述了一回,真個快意恩仇,行云流水般痛快。

虞世豪擔憂道:“沈太尉他就不怕日后遭人彈劾,丟官下獄掉腦袋?”

“哈哈哈,我說虞兄弟,你不想想,皇帝老兒都被抓了,這天下姓不姓趙還兩說呢。”

虞世豪一驚:“沈太尉另有所圖?”

虞世豪常在黃潛善軍中,各種關于西軍沈放的流言滿天飛,不外乎就是聲討沈放包藏禍心,密謀造反之類的言論。

“圖不圖的由得人去嚼舌根,我馬忠只圖對得起蒼天父老,無悔于這身男兒志便是了。”

馬忠一收放獷,臉色凝重道:“虞兄弟,天底下若是還有體恤下士,專心一意抗金,那只有西軍。你若顧忌別人的評價,也和汴京城里那些大臣禁軍都統們一般模樣,丟人現眼不說,一輩子都難以釋懷。”

正在此時,天威軍副知軍周世通從后邊追了上來,接下了馬忠的話茬。

“馬將軍高見!”

馬忠與虞世豪雙雙回頭,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招呼了。

“下官本籍籍無名之輩,在天長鎮捐了個衙門長吏的差使。從長吏干到井陘縣尹花了三十余年。”

“如今的天威軍也就是昔日的天長鎮翻天地覆的變化著。井陘道是下官親眼瞧著變化的,這一切全賴沈太尉。”

“二位將軍或許聽聞過西軍那些耀眼的戰績,卻不知這背后西軍做出的巨大犧牲。”

“還是靖康元年那會兒,金賊完顏活女發兵入寇,鐵騎攻到了天長鎮外乏驢嶺。眼見著金軍就要殺入鎮里屠戮鎮民,沈太尉給下官下了一道命令,全鎮百姓躲入山里。”

“你們想想呀,這里是鎮民們的家,鍋碗瓢盆還沒來得及收拾,一旦被金賊一把火燒了,一輩子的積蓄便化為烏有了。”

“鄉親們沒有走遠,遠遠的在半山腰瞧著沈太尉與西軍的李乃雄將軍、傅教頭等合兵抗擊金賊。”

“那時的西軍遠沒有今日強大,士兵們靠疊成人墻抵抗金人的高頭大馬和弓箭兵刃。”

“那一天啊,大雨滂沱,天上的雷在響,地上的震天雷在炸,嘭嘭直響,震得鄉親們心跟著一直嘭嘭跳。”

“最終沈太尉他們擊退了金軍,可是臨時修筑的木寨前已被趟成了爛泥塘。”

周世通的語音有些哽咽了。

“我周氏老族長領著數百鄉親跑到戰場時,恰好見著沈太尉一人兜至軍營后。”

“他當時的神情下官一輩子也忘不了。打了大勝仗,沈太尉卻滿眼噙淚,見著鄉親們第一句話就是‘懇請鄉親們救救我的士兵’。當時啊,全鎮百姓無不落淚。”

“那些還沒死絕的士兵在泥潭里掙扎,刀口的肉被泥漿泡得發白,骨頭縫里也塞滿了泥沙。唉!人不像人了,還怎么救呀!”

“那些戰場上錚錚鐵骨,叱咤風云的漢子哭著求鎮里的郎中想辦法,一定要救活他們的弟兄。”

“當時啊,下官我一個從未宰過雞的文弱書生,硬是被逼著當了回……屠夫。將那些士兵只剩一層皮連著的腿……狠心的砍斷。”

“咱們這些百姓心也在滴血,可是不砍不行啊!那些勇士沒了腿還是個人,不搶救的話,就見不到今日繁盛的天威軍,見不到漫山遍野的麥田,也聞不著花香了。”

“馬將軍稱沈太尉體恤下士,下官我就給二位將軍講這些事吧,這些事全井陘道軍民都曉得,可不是我周世通編纂出來的故事。”

周世通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一事我須向二位將軍稟明。別看這次西軍繳獲大量金銀,沈太尉他是絕對不拿哪怕是一兩銀子。”

“說出來不怕二位笑話,沈太尉當了西軍統帥后,連一張屬于自己的床都沒有,吃住與士兵一起。還是劉知軍將女兒許配給了沈太尉,沈太尉才有了個像樣的家。縱是如此,他還是將大財主的岳父家底掏空,全都充了軍餉。”

馬忠與虞世豪聽了是何其之震撼。

作為新加入者,他們對西軍,甚至周世通這些地方官員的觸感自然而然的更為敏銳,難免用打量的眼神看待西軍身上的一切。

沈放率領主力軍隊入真定參戰前,特意告訴馬忠,他帶來的千余兵馬不急于參戰,先到祝峰山訓練營接受整訓后才能正式參與西軍的作戰。

對此,馬忠不以為然,想我馬忠也曾是京西北路汝州兵馬都統制,帶出來的兵也不是吃素的。

后來沈放率軍先行,留下綦村一營的輜重糧草,兵器衣甲,甚至金銀也有部分沒搬運完。

等于說,綦村軍營里,只有馬忠一支軍是正規軍隊,其他的不過是些差役、官吏和零散的士兵。

而馬忠不過是剛剛投靠過來的大元帥府軍。

沈放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馬忠對沈放有了初步了解,這人,能處。

再后來,虞世豪尋了過來。

這還讓馬忠虛驚了一場,以為虞世豪是準備發兵攻打綦村呢。

誤會自然是消除了的,要不兩人也不會聯轡并行了。

相較于馬忠,虞世豪更為謹慎敏銳,畢竟西軍統帥沈放,他連面都沒見上一面,僅是周世通這個文官代表西軍表示了歡迎,同時快馬回報。

西軍就這么松弛的嗎?

竟然將大批的物資,包括金銀甩給馬忠押送,須知馬忠只能算是一面之緣。

當一個人把最脆弱的后背展示給你,那說明那人對你是絕對的信任。

這個道理,虞世豪清楚。

他也是確實沒了辦法才如此決然尋找西軍。

黃潛善那里是絕計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路行來,黃潛善扮演的角色令虞世豪以及他麾下的一千五百亳州子弟兵極其反感。

一眾亳州子弟懷揣著殺敵報國的熱枕,卻被黃潛善當成了權謀的工具使喚。

再不想辦法脫離大元帥府軍,他好不容易拉扯起來的軍隊遲早要散伙。

沈放集美名與惡名于一身,虞世豪卻有自己的見解,不管沈放是個獨裁者、掠奪者也好,是個真正的漢子也罷,起碼他是真的在抗擊金賊。

脫離了黃潛善,想要養活這一千五百弟兄,這河北地界,怕是只有西軍能投靠了。

周世通當然不知道馬忠與虞世豪腦子里在琢磨什么,依然熱情洋溢的介紹著井陘道的一切。

這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是裝不出來的,漸漸的,馬忠與虞世豪都被深深的吸引了。

終年戰亂的河東河北,真有這么個世外桃源么?

正在軍隊緩緩前進之時,遠處一騎快速的逆行,須臾便來到周世通等人面前。

正是此前回報軍情的那個小吏。

“稟知軍,真定城打得不可開交。卑職聽路上行軍的騎兵說,郭藥師在滹沱河中投放了尸毒。那些喪盡天良的狗賊刨開了真定城外的萬人坑,引滋水沖刷萬人坑中的腐尸入了滹沱河。西軍將士不備,許多人喝了臟水上吐下瀉的失去了戰斗力……”

小吏語速極快,三下兩下便把真定城的情況講了個透徹。

馬忠與虞世豪本就軍隊出來的將領,小吏這般描述,他二人已然知曉真定城的危急。

西軍主力才在前夜間道潛行回真定,在此前還與斡離不大戰十余天,將士們傷病累累,疲憊不堪。

而郭藥師的常勝軍據描述有三萬余人,皆是養精蓄銳的精銳騎兵。

如此疲憊之師再遭敵人投毒,想想就能切身感受到戰斗之艱險。

郭藥師的大名隨著他投靠金國,早已傳遍大宋疆域。

此等養虎為患的罪行令多少有識之士撫胸痛哭。

偏偏常勝軍還是百戰之師,是不輸與金軍鐵騎的存在,你恨的牙癢癢的,還不敢張嘴咬他一口啊。

這邊周世通聽了小吏的話大驚道:“刨萬人坑?”

井陘道軍民皆知,真定城靠太行山一端,有數座萬人坑,里面埋的是自去年冬天以來在真定府周邊戰死的宋金兩軍士兵。

其中西軍陣亡將士墓地立有墓碑,刻上將士姓名籍貫。

而金軍陣亡士兵的墓就簡單了,俗稱萬人坑的正是金人墓地。

去歲冬天才埋下的尸首,還是堆疊在一起深埋的,任誰也能想到,一旦開挖,沖入河水中會是什么境況。

虞世豪朝周世通拱手道:“周知軍,沈太尉等正拼命殺敵,我亳州軍剛投靠過來,無以為獻。虞謀請求參戰!”

“算上我馬忠一個。”

馬忠在內丘縣打得還不過癮,哪里會落后于虞世豪。

周世通愁眉不展,苦著臉道:“本官倒是希望能答應你們,可是沈太尉有嚴厲治軍條格,文官不許過問軍隊之事,若坐實,死罪!”

“死罪?!”

馬忠與虞世豪對視一眼,不敢相信這是從一名位高權重的知軍口中說出來的話。

縱觀大宋一百余年的慣例,文臣主軍事,武臣當副手已深入人心。

到了沈放這里,文官干預軍政卻是死罪?

虞世豪是個明白人,恰恰是沈放此舉,才成就了西軍不敗傳奇。

虞世豪暗暗的明白了馬忠所稱的找到了“家門”是何意了。

……

“出來了,出來了!”魏大勛眼尖,發現了明滅的微光下,敵人騎兵如潮水涌出。

“將士們,殺身成仁的時候到到了!上兵刃!”林良肱凝神屏氣已久,終于一聲暴喝。

為了迷惑軍營里的常勝軍,此前許多騎兵都盡量分散,弓弩手甚至都是趴在地上的。

林良肱這一聲喝,忠將士靈臺清醒,蹬上馬背握緊兵刃。

魏大勛履新以來第一戰,更是上心,大聲的告誡起自己的弓弩兵來。

“前排弓手第一輪射火箭,后排床弩即刻頂上!神臂弩手壓陣齊射,依次射擊,聽明白了沒有?”

見弓弩兵們都忙著整理自己的弓弩,魏大勛大聲叫罵:“他娘的個個裝死不是,聽明白了沒有!”

弓弩兵這才語序不齊的大呼“明白”。

魏大勛依然不滿意,答話不齊整,射擊也會亂套,他再次大喝:“誰他娘的射亂了陣腳,失了銳氣,老子砍他腦袋。再來一次,聽明白了沒有。”

這一次,弓弩手齊齊整整的跟著大喝:“明白!”

“嗯,這才他娘的尿性!”

林良肱在一旁笑了起來:“魏大勛,你身上還裹著紗布,全身上下沒幾處好地方,待會兒留在后面指揮得了。”

魏大勛咧嘴笑道:“死不了,去年跟著頭兒闖出重圍,比這還兇險著呢!”

魏大勛已將隨沈放殺出重圍那一戰當成了標簽,時刻提醒自己。

前面常勝軍的馬蹄聲越來越響,林良肱與魏大勛不敢再交談,專心一意的等著這群偷襲者闖來。

直到此時,眾將士才萬分佩服林良肱的預判,狗賊常勝軍果然干多了茍且之事,打個仗都喜歡偷偷摸摸。

天空上突然如雨般急驟的拋射出一輪又一輪的火箭,兩夜空瞬間點燃。

火光下,密密匝匝的騎兵如潰堤之水,洶涌而來。

魏大勛凝神靜氣,等對面那股黑色洪流幾乎肉眼可辨了,才扯開了嗓門暴喝:“火箭!”

西軍陣中火箭齊射,貼著對面騎兵的頭頂飛向縱深。

敵騎黑壓壓一片幾乎見不到頭。

魏大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好家伙,郭藥師他娘的真舍得下本。

床弩間不容發跟著射了出去,這等兇險兵器雖密度遠不及弓弩,卻是騎兵無法逾越的天險。

對面敵騎成片成片的倒下。

床弩強大的威力直接連貫數騎,瞬間打亂了敵騎的節奏。

哐哐之聲大作,神臂弩續進,將紊亂的敵騎送入深淵。

火光忽明忽暗,無人能窺見那血淋淋的一幕,可慘烈的吶喊聲響徹夜空,昭示著這方寸之間正經受著煉獄般的煎熬。

戰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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