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關故道，這條西軍曾經戰天斗地的甬道，承載著西軍的榮耀。

沿途都是被震天雷炸得血肉模糊的戰馬和金騎兵尸體，觸目驚心。

敵人的血更激起了踏白軍騎兵們的斗志。

“等金人的重甲騎兵靠近了再打。記住了，步騎配合不可散！”李子云再次強調，抽出了烏金鐵錐槍。

李子云帳下踏白，都是精挑細選的敢戰之士，他們渴望殺敵，渴望建功，一如他們的主子。

對面的金軍重騎并不知曉這一層，就算知曉了，也不能成為畏戰的理由。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條狹窄的甬道注定只能一方笑到最后。

雙方相隔已不足三百步，掩在山坡上禿樹叢中的弓箭手試探性的射箭，試圖測試有效殺傷距離。

踏白士前方的甬道上箭矢“嗖”“嗖”的不斷墜落，插入泥地上，白色的箭羽向騎兵們發出無聲的警告。

“李郎君，真要一沖到底嗎？”沙溢鈞謹慎的問。

這個神射手自隨趙大虎太原一戰后，留在了踏白軍，被李子云擢為步軍營指揮使。

“沙溢鈞，打仗憑的是氣勢，一鼓作氣定能戰勝敵人。”

“可……咱們的任務是守住南關，保證平定軍那邊的戰事。”

李子云肅然：“被動防御并不能掌控戰場。你無須多言，殺穿了這條甬道你便知意義何在。”

甬道對面，金人下了馬的騎兵手持長盾，從山坡一直延伸到甬道，再連接至對面山坡。

同時，騎兵化身為弓手，掩在長盾之后，不斷的向空中拋射箭矢。

金軍的重騎兵已前至不足百步，鐵甲寒光遇驕陽，愈發锃亮。

踏白騎兵密集的隊形之間，隱藏著人數不一的厚甲步兵和空騎，這就是李子云敢于挑戰金騎的資本。

“金人已進百步之距。沙溢鈞，現在看你的了。”李子云低喝，“騎兵上面罩，準備戰斗。”

李子云抬手，將卡在兜鍪背后的黑色鐵面罩轉至臉部，透過面罩前的眼孔，雙目凝視前方，瞳孔收縮。

騎兵們紛紛效仿，將鐵面罩戴上，踏白士們瞬間多了幾分冷冽森然。

沙溢鈞隱在騎兵之后，從騎兵之間的視覺間隙望去，金軍的重甲騎兵突然加速，顯然想搶占先機。

“讓開！”沙溢鈞大喝。

前排踏白騎兵依令向甬道兩側山坡馳去，高大的身軀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露出的空檔處，十名神臂弩手同時擊發弩機，哐哐連響。

一排弩箭射完，后面十名弩兵頂了上前，繼續射擊。

金軍重甲騎兵迎著弩箭，猛然發起了沖鋒。

厚重的鎧甲與箭矢撞擊，發出凌亂的金鐵交鳴聲。

重甲騎兵們頂住了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兩匹戰馬突然失足，將馬背上的騎兵掀下馬背。

甬道本就狹窄，后續的戰馬跨不過去，只能繞開繼續前沖。

哐哐！

西軍的弩箭更為密集，再次將金人重騎射翻于地。

與此同時，山坡上掩護前進的金軍弓手猛然發起沖鋒，弓箭如雨點般射向甬道。

包括李子云在內的騎兵被密集的箭矢射成了刺猬，紛紛墜落馬背。

可是這些墜落馬背的踏白騎兵依然頑強的站了起來。

他們竟然箭射不死？

從甬道上沖出一群踏白步兵，舉著長盾護在那些已墜下馬背的騎兵身前，試圖將騎兵拖走。

山坡上的金人弓手聲勢頓時大震，一邊快速的圍攏過來，一邊不停的射箭攻擊。

還沒等金軍弓手緩過神來，山坡上突然響起連續不斷的爆炸聲。

西軍神器震天雷終于發威了。

為了令金人靠得更近些，踏白騎兵做出了冒險的舉動，以身穿數層皮甲的騎兵為誘餌，吸引金人進攻。

李子云的冒險換來了短暫而珍惜的反擊機會。

震天雷手用震天雷壓制住了山坡上的金人弓手，甬道上后續的踏白騎兵手提鐵锏向前直沖。

金軍的重甲騎兵被倒地的戰馬和士兵阻滯，一時間不能前行，相互避讓，尋找突破的方向。

待他們抬起頭來時，空中飛來數枚冒著煙的黑球。

嘭嘭嘭！

震天雷在密集的重甲騎兵中炸開，巨大的破壞力穿透金軍厚實的鐵甲，將騎兵們的身體撕裂。

李子云已從地上一躍而起，快步急走，擎起通體精鐵打造的鐵錐槍，一槍將已突破的金人重騎士貫下馬來。

“快跟上，跟上！”李子云并未戀戰，揮動著帶血的鐵錐槍，命震天雷手和刀斧手快速前進。

金軍陣中已是大亂，空有數百重甲騎兵，真正與踏白軍接戰的不過是前面十余騎而已。

接踵而至的震天雷手接連不斷的向前拋投震天雷。

這種已經制式化的兩宋斤帶木柄火器，點火方便，投擲又遠。

小小的彈身迸發出巨大的破壞力，投彈手們只需盡力向金軍縱深猛扔，嘭嘭不絕的爆炸便在金軍中流暢的擊殺敵人，甚至彈片都不必顧及。

前排偶有突破的金人重甲騎兵，還沒發起像樣的攻擊，已被蜂擁而至的踏白刀斧手錘下馬背，剁成爛泥。

耶律馬五在爆炸聲中僥幸的撿回了一條命，被數名士兵擁著退上了山坡。

直到此時，耶律馬五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兵家大忌。

“重甲兵快撤，快撤，輕騎兵頂上去。”耶律馬五焦急大呼。

人在山坡上，看得自然更為真切。

眼前這群宋軍配合默契，投彈手一通猛炸后，騎兵頂上去牽制自己的騎兵，步兵手持又長又重的長柄武器殿后。

敵人輪番進攻，自己的騎兵竟然成了一群待宰羊羔，絲毫不能發起沖鋒。

如此下去，多少騎兵也不夠敵人殺呀！

耶律馬五心疼的幾乎帶上了哭腔。

“快撤，騎兵散開，散到山坡上去！”

可是爆炸聲，嘶喝哀嚎聲充斥著山谷，根本沒人聽他的指揮。

噗！

耳中傳來一聲沉悶如扯爛布的聲音。

耶律馬五頓時覺得腹部一熱，低頭瞧去，腹部上竟然插著一支弩箭，深入體內。

耶律馬五大駭。

噗！

又是一聲悶響，一支弩箭射入了胸膛。

巨大的痛感這才傳遍全身，令他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呼一吸，血液灌入肺葉，窒息之感令他止不住的劇烈咳嗽，身體似乎被尖刀由內而外刺穿一般。

耶律馬五極為不甘，抬起頭來四顧。

噗！

一支冰冷的箭矢盯入腦門，他的記憶中過往片段極速涌入腦中，又如風中柳絮，飄飛無影。

距離耶律馬五十余步外的一棵白楊樹后，沙溢鈞快速裝上第四支弩箭，全力猛拉，向耶律馬五的站立的位置射出一箭，卻不知耶律馬五已癱倒在地。

李子云緊密的觀察著眼前的戰況，眼見敵人的重甲騎兵已被破壞得毫無還手之力。

“踏白騎兵們聽令，真正的戰斗開始了，隨我殺敵去！”

李子云手握烏金鐵錐槍，躍上一匹無主之馬，只身闖入金軍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