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卓和老八、沈柔拿著火把上山抓雞，六子便組織剩下的弟兄收拾碗筷，人多力量大，根本不用擔心會發生碗筷無人洗的情況——所有人都想在她面前表現自己。

她坐在院里編竹籃，叫來上次說自己家是靠打漁為生的黃力，向他請教吃魚的時令。

黃力憨實地笑著，用身上的破衣裳擦手，“老大！您叫我啊？”

“嗯，坐吧。”

“老大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黃力坐在了她的對面，替她剖篾條。

“咱們這兒，什么時候該吃什么魚呢？又是什么時候，此魚的口感最好？你又可知各種魚的最佳烹飪方式？海魚也可以跟我說說。”

她的提問，把沒受過教育的黃力問懵了。

漢子好半天沒有說話，而是癡癡地看著這個面色清冷的少女，半晌才想到自己該怎么回答。

“老大，烹飪方式……您該把八哥叫來，他會做飯，我只會干活。”

“嗯，好。”她沒有責怪他，而是又問，“那你就先說說吃各類魚的時令吧。”

“好的！沒問題！”黃力心想這可難不倒我，胸有成竹地跟她介紹，“春天吃河豚、蜆子、蝦蛄、帶魚、鯧魚、菜花鱸、刀魚、甲魚！河豚和刀魚最好吃的時候，是清明前。清明后，它們就會老掉。”

“河豚……嗯……”她驚奇地看著他，平淡地問道，“你會處理河豚嗎？這魚處理不好，可是會死人的。”

大海之子相當自信地拍胸脯道：“老大，這魚我可是從小吃到大的，沒有人比我更懂怎么處理魚！”

“嗯，好。”

“老大，您可知河豚最好吃的地方在哪兒嗎？”

“哪里？”

“西施乳啊！老大！”

“啊？”沈清第一次懵了，完全不知道這小子在說些什么。

她當特工這么多年，不說博覽群書，也算是CIA出來的高智商人才，居然不懂他說的這個西施乳是什么東西。

“江南人士最喜歡吃的西施乳啊，多少文人墨客為它寫詩啊！”

“是嗎？有什么詩句？”

憨實的漢子臉上露出為難之情，“老大……我不知道他們寫的啥，我不識字，我只是從別人那兒知道，有人為它寫過詩句。”

“那么這個西施乳，究竟是它的哪個部位呢？”

黃力抬手，指著自己的腹部一大圈，“是這里，河豚肋。”

“哦～我明白了。”她立即知道是河豚的哪個部位，緩緩點頭，“那么，你有吃過西施乳嗎？”

“我當然吃過不少，沒實施海禁的時候，我們的日子……可好了……”

她微抿唇，親昵地喊道：“大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是啊，跟著老大你，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老大，我繼續給你講吃魚的時令吧？”

“好。”

“夏季是花蛤、巴浪魚、大黃魚、鱸魚、鱖魚、鯧魚、鲅魚、扇貝……幾乎所有的魚、貝都能在夏天吃到，所以夏天的河魚、海魚都是最豐富的，也就不講究什么口感了。”

“哦～”她微微挑眉，覺得他懂得也蠻多的。

“十月的蝦，是口感最棒的時候。接著中秋時節，菊花盛開，便是吳越地區吃螃蟹的好時節，這時候的螃蟹為了越冬和繁殖，開始儲存養分，所以黃、膏最多。九月，吃母蟹，十月，吃公蟹，俗話說，‘九月團臍，十月尖’就是這個意思。”

（PS：此處的月份都是農歷，不是現代的國歷）

“九月團臍十月尖，持螯把酒菊花天。”她隨口就念出了一段詩句，笑著看向他，輕松道，“我喜歡吃蝦蟹。”

在這群人面前，她不必偽裝，可以暴露自己的喜好、習慣，甚至可以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弱點。

“老大，有我在，今年一定讓您吃個夠！”

“有海禁，你怎么抓蝦蟹呢？”

“老大，現是海禁，不是河禁，咱們吃不了海蟹，還吃不了河蟹嗎？”

“那我就翹首以待了。”

“大力我呀，終于知道您喜歡吃什么了！”

其他人聽見黃力的話，立馬搬椅子在他們周圍坐下，假裝認真工作，實則是在偷聽兩人聊天。

老大的飲食喜好，誰不聽誰是傻子！

“老大，螃蟹還有一個種類，叫六月黃。”

“六月黃？”

“是，又叫童子蟹，是還沒長大的小螃蟹，口感肯定沒有九月蟹好，肉比較少，個頭也小，一只螃蟹大約不過2兩。”

“這么輕.......”她頓時不看好這個六月黃，也決定不賣六月黃，又問，“你現在說的，都是河蟹嗎？”

但沈清此刻也沒想到，在之后，六月黃螃蟹會成為鴻運商行的當家產品之一。

“對，海蟹您就記住，九雌十雄最相宜。”他點頭，“但我們住在海邊的漁民，春天也會吃蟹，那時候的蟹肉是甜的！”

她聽得都有些流口水了，

“到了秋天，鯽魚、鯉魚、鱸魚、草魚、黑魚的滋味更加美妙，肉質細膩飽滿，是一年之中，口感最妙的時候。”

“大力，你怎么連河魚都了解得這么清楚？”

“實施海禁后，我家又去了長江當漁民。可是長江已經有上萬艘漁船，河道非常擠，四年前，有一艘漁船和我家的漁船相撞，船……撞毀后，我家……”黃力說話一下子變得像是有魚刺卡在喉嚨里，臉色變得凝重，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她看向其他兄弟，發現他們都抿著唇，低頭不語，氣氛很是怪異。

黃力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雖然感到好奇，但也沒有多嘴問，而是靜靜地等著黃力恢復正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身后的山上傳來佟卓的歡呼聲，微弱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院落里，打破了悲傷的氛圍。

長得憨實可靠的黃力繼續道：“老大，冬至到次年清明海蠣最肥美，海邊人喜歡生吃，這可比七哥喜歡的蛇滋補多了！”

“哈哈。”她想起老七那廝，忍不住勾唇淡笑。

“農歷十二月，海里的小黃魚、鰻魚味美肉肥……”

……

黃力繼續給她介紹豐富的魚類、貝類等，隨著夜深，堆起篝火，人們圍坐在一起編竹籃、竹簍、篩子，準備拿去賣。

再晚一些，佟卓他們下山，逮了一公一母野雞回家飼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