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鋼獨自站在棲云亭里,雨水暫歇,四下里偶有滴答的檐頭水聲,一陣秋風吹過,又想到剛才的白衣女子,透心的寒氣從腳底穿到頭頂。
他想起什么,趕忙幾步跳下假山往通向二進的垂花門跑去。
剛要進到二進的院子,“哎呦……”一個身影倒在地上,華鋼站定一看原來是禮部主事韓道。
“華兄,你干什么啊。”韓道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沒好氣地埋怨。
“深更半夜,我還想問你干什么呢。”華鋼也是一肚子的氣沒地方發泄。
韓道表情嚴肅,湊到華鋼跟前壓低聲音道:“我看見鬼了,”他眼珠突出,干澀地補充:“一個女鬼。”
華鋼一把揪住韓道的胳膊,“你也看到了?”
韓道神秘地一笑,“何止女鬼,我還看到某人在亭子上翩翩起舞。”
華鋼一把將韓道推開,韓道差點摔在地上。
韓道跳著腳叫道,“你再這么欺辱我,明天使團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你今晚干的事兒。”
“你……”華鋼抬手指了指韓道,又放了下來。
“我也不是成心的,酒喝多了晚上就要如廁,就見你鬼鬼祟祟地進了后院,我就躲在垂花門里看了一會,沒想到……”韓道嘿嘿一笑。
華鋼一甩袖子,“不跟你計較,我還有事兒。”他不再搭理韓道自顧往西廂那邊走去。
“華兄,你去抓鬼么,等我一起……”韓道神經兮兮地望了一眼后院,朝棲云亭吐了吐舌頭,趕忙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西廂的乙字號房門前。
“女鬼在這里?”韓道看了一眼華鋼。
華鋼沒有說話,抬手就咚咚地敲門。
“蓮兒姑娘,蓮兒姑娘。”
但敲了半天,屋內沒有任何的反應。
華鋼轉身對韓道說:“看來剛才的白衣女子應該就是這個蓮兒。”
“你怎么知道是她?”韓道似笑非笑地問。
“我聽到她從房里出來。”華鋼瞪了一眼韓道。
“深更半夜,聽閨房的墻根可不是什么君子所為。”韓道搓著雙手,抖著一條腿斜眼看著華鋼。
華鋼剛要發作,乙字號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華鋼往后退了一步,韓道更是一溜煙地躲到了華鋼的身后。
兩人屏住呼吸朝前看去,只見從門后探出一個腦袋。
“你們……你們……在我房門口干什么?”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聲調。
“你……你是人還是鬼?”韓道躲在華鋼身后用同樣畏畏縮縮的聲調問。
“你們才是鬼!色鬼!你們深更半夜在我房門口想干什么?”女子聲調變得潑辣起來。
沒錯,這就是丫鬟蓮兒。
“你……誰知道你是不是獨頭鬼,你有本事給我們看看你的身子。”韓道從華鋼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大聲說。
“無恥的酒鬼!下十八層地獄的登徒子!三更半夜要看人家的身子!”蓮兒越說越激動,直接從門后轉了出來。
華鋼細細打量蓮兒,只見她粗粗挽了個發髻,上身穿了一件貼身的襖子,下面一條羅裙,披了一件披風,沒什么異樣,剛才在后院的白衣女子又是誰呢?
韓道見蓮兒不似鬼怪,也壯起膽子從華鋼身后跳將出來,指著她喝到:“你這丑奴兒不照照銅鏡,本官要來看你的身子!”
蓮兒氣急了,“好你個酒鬼!登徒子!我跟你拼了……”
說著就要伸手抓韓道的臉,韓道也不示弱,張牙舞爪地準備回擊。
華鋼完全沒有預料情勢會演變成這樣,想要伸手去攔住蓮兒,又礙于男女之防不敢上前。
“蓮兒。”
眼看局面要不可收拾,隔壁甲字號的房門開了。
樂官李嫣穿了一襲白色衣裙,外面又罩了一件白色披風,一頭烏黑的秀發披在腦后,信步走了出來。
華鋼心中一喜,喜的是風波總算有了轉機,又是一驚,李嫣的裝束讓他想到了后院中的那名白衣女子。
正思量間,李嫣已經走到了他們近前。
她對著自己的丫鬟呵斥道:“蓮兒,不得無禮。”
那蓮兒見到自己的主人來了,委屈地走到李嫣身邊,帶著哭腔道:“小姐,他們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在我的房門口,想對我圖謀不軌。”
說話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什么圖謀不軌,我們就是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鬼?”情急之下韓道也是脫口而出。
“鬼?你才是鬼!色鬼!”蓮兒用淚汪汪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韓道。
“華百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嫣的聲音此時聽來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威嚴。
華鋼微微一怔,抿了抿嘴巴開口道:“李樂官,可能是我們弄錯了,但也絕不是無中生有,待到真相大白之日,在下一定會將原委如實相告。”
李嫣目光銳利地看向華鋼,華鋼也正視她,兩人目光相接,各自轉過頭去。
“既然華百戶如此說了,那小女子就等著你的真相。”說著李嫣便在蓮兒耳邊低語幾句,轉身回屋去了。
蓮兒聽了自家主人的話,朝華鋼和韓道兩人啐了一口,哐當一聲將門關上了。
華鋼望了一眼韓道,韓道雙手一攤,搖了搖頭。
“華兄,算了,我看這回是你搞錯了。”韓道不無揶揄地說。
華鋼沒有答話,自顧將手伸進自己的懷中,里面藏了一方白色的絹帕。
這方絹帕正是剛才從棲云亭中所得,華鋼心里默默念叨,這白衣女子的身份或許就在這方絹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