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盛大的陽光熨帖著大地。

被陸景稱為“圣光之子”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道：“你就是盧恩·尼赫拉？”

說話的時候，他對陸景伸出一只手。

陸景掃了一眼這只被手套裹得嚴嚴實實的手，沒有和他握手：“沒錯，圣光之子，敢走到我面前，你的膽子很大。”

金發(fā)男人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微笑道：“干我們這一行的，如果膽小早就被嚇死了，對了，你可以叫我格雷夫斯莫。”

“居然是真名。”

陸景有些驚訝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你居然敢對我透露真名。”

“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了解我的過往，就不會對這一點感到吃驚，相比較你把遂古研究所連根拔起，并且炸掉三架戰(zhàn)斗機，我見過更加恐怖的。”

格雷夫斯莫對姬子素眨了眨眼睛道，“美麗的小姐，你一定就是舒爾了，舒爾·阿敘塔。”

姬子素冷哼一聲，不作回答。

這時候，直面格雷夫斯莫的陸景眼前驀然間掠過兩幅副畫面：

第一幅是在一處金字塔地下神廟內。

一艘巨大的、滿是黃金和精美繪畫的死亡之船，它占據(jù)了洞窟的整個中央位置，用烏亮的黑木制成，船頭和船尾分別有兩尊阿努比斯神像——冥界的主人和守護者，人的身軀，胡狼的頭，鑲嵌著寶石的眼睛，似乎在從內而外的發(fā)光。

小船位于一塊似乎純金的大方石上。兩旁是兩輛實物大小的戰(zhàn)車，有車夫和光滑的大理石雕成的金碧輝煌、戴著籠頭的馬兒。

沿墻另有十幾具真人大小的雕像，都是埃及神靈和怪獸。

第二幅是一座雕像。

那雕像由黑巖石雕刻而成，盡管一眼就能看出它年代久遠，巖石卻像打磨過的大理石一樣閃閃發(fā)光。

雕像的雙腿蹲在一個不對稱的、畫滿可怕符號和圖像的底座上。

大肚子畸形地鼓起，像蟾蜍肚子，雙腿粗壯，蹼足很寬，胳膊肌肉發(fā)達，胳膊末端是魚樣的、但長著恐怖爪子的手，折疊在那個大怪物的大腿之間，像是在嘲諷一場祈禱。

十幾根觸須纏繞成的花環(huán)盤繞著那顆巨大的頭顱，可怕的鸚鵡嘴上方，兩只幾乎手掌大的眼睛鼓鼓地盯著陸景。

這尊邪異的雕像，隔著無窮的時空阻隔，在格雷夫斯莫的記憶里看到了他！

并且在污染他，這種污染比近萬孩子的怨魂還要恐怖。

但這怎么可能？！

陸景的雙目驟然變成了晶瑩的紫色，頭頂三尺之處虛空裂開，一輪星辰之眼睜開，恐怖的心靈之力如狂流在他身周激蕩。

這一刻，他再度變成了那尊凌空而行的神魔，手持宿命之矛，威儀具足。

“滾！”

灼熱的昆古尼爾揮動，一矛刺穿了眼前的世界，將金字塔神廟、邪異雕像等幻象一起粉碎。

連帶著格雷夫斯莫本人也被逼退。

他震驚地看了陸景一眼：“你居然可以拒絕祂？不可思議！”

“這就是你的底牌嗎？通過心靈感應，讓我直面曾經(jīng)污染你的存在。”

陸景神色冷峻，再度逼近，“現(xiàn)在這道底牌失效了，你想留下什么遺言？”

“你不會殺我。”

格雷夫斯莫抽出一根香煙點燃后叼在嘴里道，“雖然我知道你心里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但你不會殺我，不為別的，就為了前半?yún)^(qū)救出來的那些孩子，為了喬治，為了他能見到那個癌癥老媽；為了露西，為了讓她能夠快快樂樂長大；為了艾莉絲，為了喬納森......你看，有那么多理由。”

“......你倒是看得明白。”陸景冷冷一笑，圣光之子的勢力遍布太廣，即使是以他如今的力量，也不可能殺光他們。

所以暫時只能走到這一步了。

“你怎么保證他們的安全？”卡姆問道。

“我們會遵守諾言，無論是因為那個U盤還是神魔一般的盧恩·尼赫拉。”

格雷夫斯莫深吸了一口煙草，吞云吐霧道：“而且多虧你和這群孩子，遂古研究所已經(jīng)毀了，世界正在走向崩壞，很多事情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非必要我們不會再針對這群孩子下手。”

“可笑，我只看到了地獄的傾塌。”

卡姆怒斥道，“收起你的高高在上吧，壞事做盡的人必遭報應。”

“而你，親愛的卡姆，你無疑堅信自己會上天堂，會有公義的冠冕為你存留。但允許我盜用一句光明留下的預言——‘你會得到赦免，你們所做的，你們不曉得’！”

格雷夫斯莫丟掉煙頭，“知道嗎？因為盧恩·尼赫拉的干預，有一個傳道者沒有死，十年后這位傳道者將成為一個光明信徒的密友。這名信徒將成為自由聯(lián)邦國防部部長，傳道者將讓國防部部長相信戰(zhàn)爭迫在眉睫，國防部部長又會讓總統(tǒng)信服，結果就是一枚先發(fā)制人的核彈。這枚核彈是多米諾骨牌的開始......世界核平，聽起來是不是很美好？”

“你們憑什么下這樣的論調？”姬子素聲音清冷的問道。

“預言類能力者！”

格雷夫斯莫又抽出了一根煙道，“我們收羅了這類超凡能力者，用特殊的藥劑補充他們的所需，維持著他們的能力狀態(tài)，然后從他們口中獲知某些事情的發(fā)展方向。經(jīng)過很多次測試，也得到了一份非常可靠的數(shù)據(jù)，世界各地的遂古研究所從成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岌岌可危的人類從核彈浩劫里拯救了四五百次。”

說到這里，他看了卡姆一眼：“說起來我們發(fā)現(xiàn)你也是預言類能力者，可以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

“所以你怎么判斷預言類能力者告訴你的，就完全是真的，而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陸景淡淡開口道，“至少卡姆在遂古研究所的事件上，就和他們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你覺得預言類能力者欺騙、操縱了我們？”

“不僅僅是操縱......他們當中有恐怖的存在在引誘你們墮落。”

卡姆輕聲道，“你們或許已經(jīng)察覺到了，所謂的圣光之子，自詡侍奉光明，卻行在黑暗之中，那預言就是指著你們說的‘這百姓用嘴唇來尊敬我，心卻遠離我’。”

“一派胡言！”

格雷夫斯莫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神色大變，再也維持不住淡定的模樣，轉身跌跌撞撞離開，一頭扎入車里，踩著油門疾馳而去。

“或許我們可以殺了他，后院菜園子里有足夠的空間埋下一具尸體。”怪物珍妮從后面走過來道。

“他只是一個打前哨的，沒必要。”少年搖了搖頭，“圣光之子底蘊太深，他們不僅僅是一個紀元的產(chǎn)物。”

這時候，陸景與姬子素眼前一同浮現(xiàn)出【任務完成，是否選擇回歸？】的提示。

終于結束了！

男孩與女孩對視了一眼，一同松了口氣。

......

屋后的門廊與菜園之間有一株美麗的老槐樹。

露西坐在樹下，收起膝蓋，把胳膊放在膝頭，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怔怔出神。

喬治是最早離開的，他父親雖然死了，但重病的母親卻逃過一劫，如今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喬治母親的戶頭上還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筆錢，這筆錢多到足以維持二人數(shù)十年的生計。

威廉是第二個離開的，他去投奔了自己的祖父祖母。

艾莉絲、喬納森和其他孩子也在最近兩個星期紛紛被送走了。

最后盧恩與舒爾也來與她告別。

唯一留下的就是她。

她失去了所有，父母姐姐們離開后，他們找不到任何遠親來收養(yǎng)她。

于是卡姆和溫蒂這對新婚夫妻收養(yǎng)了她。

盧恩、舒爾，你們究竟去了哪里......露西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紫光氤氳的照片，這張照片里封存了近萬個孩子的靈魂，是盧恩離開前留下的禮物，也是一張底牌。

如果圣光之子們反悔，或者有人私自做出什么不明智的舉動，那么露西還能夠以此保護自己。

不管你們去了哪里，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露西白皙的指尖拂過照片，凝視上面著一輪緩緩轉動的輪盤，暗暗下定決心。

光陰的輪盤運轉，按照自己的意愿編織著因果絲線。

身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之中，每個人都只是絲線上的一員，而這些穿插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所有的絲線，終將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