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和姬子素并肩站在操場上。

名叫艾莉絲的女孩從操場一角的蹦床上下來后，看見了他們，隔著一段距離揮手打招呼。

“舒爾……”

艾莉絲走過來，一雙蔚藍色的眼睛盯著陸景閃閃發光，問道：“這位朋友是誰？”

“盧恩·尼赫拉?！?

設定在已經在這里兩個星期的姬子素，不動聲色地介紹道：“今天早上剛來的新成員?！?

說話的時候，她也在打量眼前的女孩。

雖說在角色信息里見過，但真正接觸還是頭一次。

艾莉絲有一頭金色的長發，臉蛋白皙，帶著點點雀斑。

因為剛剛運動過的緣故，如今一頭汗水。

“你好，盧恩。”

艾莉絲靠近陸景，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出于禮貌，陸景虛握了一下少女柔嫩的手掌道：

“出現在這里很慘，但認識你但很高興?！?

“我也是！”

艾莉絲抿嘴微笑，然后沖著籃球場的方向大喊道：“喬治，你的禮貌呢？還不過來打招呼?！?

“來了！”

一個身材矮胖的男孩走了過來，他有著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自從到了這里，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姬子素。

少女的姿容是名副其實的“男生磁鐵”。

“新來的，你叫什么？”喬治問道。

“盧恩·尼赫拉?！?

“我叫喬治·艾斯克，艾莉絲剛剛已經喊過我的名字了，怎么樣，這地方夠爛吧？”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個地獄，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帶你去見該被驢干屁股的麗莎，她會給你打針，然后逼你去觀看、記憶許多鬼畫符?！?

說話間，有意在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喬治，在頭頂揮動自己肉乎乎的手掌。

盤踞在幾人頭頂飛舞的一只只黑色小蟲子立刻散開，在手掌的隔空操縱下，組成一桿彎曲的矛，好像被強風裹挾。

但世間并無這樣奇特的風。

“看見了嗎？這就是麗莎所教授的‘符’所帶來的力量，它能夠放大我們的力量，我是心靈致動能力者，原本只能撬動桌上的盤子，或者讓身后的門忽然關上。但學習之后，這種力量強大了不少，可惜，并不持久。”

確實如此，在喬治說完這句話后，蟲子們就脫離了束縛，并重新圍繞著幾人亂飛。

姬子素神色微動，對喬治口中的“鬼畫符”生出興趣。

如果能獲取足夠的超凡力量，完成任務的希望就會大很多。

“強化能力，他們難道就不害怕我們強大起來不受控制嗎？”陸景疑惑道。

“他們還真不害怕，因為迄今為止，即使學習能力最強的孩子，也只是通過‘符’，變得稍微強壯了一些罷了，力量依舊在兒童范疇之內，依舊會被那些力氣大的成年人擺布。”

艾莉絲搖頭爆了一句粗口道，“艸他媽的，真希望這群狗娘養的帶一個真正的超強天才進來，學了符之后，能他媽的把我們送出去?！?

“不可能，超凡的上古已經褪去，一切神奇都化作腐朽，連諸神都在靜靜等待著歸來的日子，心靈之力作為那個時代的余燼，不可能逃離現代科技打造的牢籠。”

喬治有些懊惱道：“婊子養的麗莎上課是這樣說的?！?

“我們學習的‘符’，全部發掘自世界各地的上古遺跡，放在以前或許很了不得，但在現在，只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運用自己身上那點能力。”

“環境已經大不相同了，說起來這里之所以叫‘遂古’研究所，就是取自錫安《天問》中的‘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錫安......這里也有錫安！

陸景和姬子素相互看了一眼，見到了雙方眼中的驚訝。

自由聯邦、錫安......這個游戲副本的背景，還真是以現實為原型打造的。

“那個‘符’，能畫給我看看嗎？”

陸景有些好奇，覺得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算了吧，婊子養的麗莎在上課的時候能讓你學到吐?！?

一個十六歲左右的黑發少年從艾莉絲身后走過來，笑嘻嘻道，“你好，盧恩，我叫威廉·勒杜?！?

“麗莎經常在課上叫他‘狗娘養的’或者‘傻叉’。”

喬治在一邊補充道：“總之，威廉是咱們這里的‘起義軍’。”

“看出來了……”

陸景注意到少年的下嘴唇腫著，一只眼睛烏青，右臉頰上還有新鮮的巴掌印。

這些傷口無聲地述說著威廉·杜勒的遭遇。

自由聯邦的遂古研究所，是一處兒童和青少年保護法管不到的法外之地。

“這對他并沒有好處，當中有些行為甚至很幼稚，譬如把房間弄得一團糟。除了給負責打掃的琳添麻煩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艾莉絲吐槽道，聽得出來，她對于“琳·古斯塔夫”這個人比較有好感。

“算了吧……”

威廉先是瞥了一眼姬子素，見到她依舊清冷如常之后，嗤笑道：

“琳要真是什么好人，會眼睜睜看著那么多孩子，一個一個從前半區被送入后半區？早他媽放我們出去，或者把這個地方上報給治安署了?！?

“她沒這么做，因為她就是這個地方的一份子！”

“照這么說，這里確實沒一個好人，諸神在上，如果祂們真的存在，遂古研究所的每一個人都該下地獄?！?

艾莉絲嘆息道，“每次看到新人進來，我就會想起自己第一天來這里的時候，在一個和自己房間很像，實際上卻是地獄的地方醒來，艸他媽的，你們都體會過那種詭異和無助吧。”

這樣一想確實很詭異，可惜房間是盧恩的，不是我的……陸景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你們有了解過外面的情況嗎？”姬子素淡淡問道。

聽到她開口，喬治搶答道：“我們懷疑最近的治安署距離這里都有一公里，而且署里最多有幾個治安員和狗?！?

“……那個后半區，聽你們說起來似乎很恐怖？”陸景問。

“是的，那地方非常危險，到這里的孩子都會一個接一個被送入后半區，然后不再出現......至少不再出現在前半區?！?

艾莉絲嘆道，“這些信息都是之前的孩子留下的。這里的孩子來來往往，一批接著一批消失......”

“后半區，在哪里？”姬子素接著陸景的話問下去。

“如果你細心一些，在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往窗外看，就會在林木的遮掩中看到一所建筑，孩子們完成學習之后都會被送過去?！?

威廉趕在喬治開口之前，對姬子素說道。

“如果拖慢學習進度呢？”陸景提出疑問。

“千萬別耍這種小聰明，有孩子因為懼怕后半區這么做過，被狠狠教育了?！卑蚪z嘆息道。

所以……無論如何都會被送入后半區。

陸景眸中掠過一絲凝重，從【游戲】給的失敗懲罰來看，如果真被送入后半區。

即使不會馬上死，也一定會死。

而他，不想死。

一定要逃離這里！

“麗莎說……如果我們好好學習，從這里畢業，就能夠回家，見到父母?！眴讨魏鋈坏吐曢_口。

“去他媽的麗莎，喬治，你是傻叉嗎？那個婊子說的話能信？”

“我們被綁架了！艸他媽的……他們綁架了我們，因為我們具備心靈之力！”

“咱們無一例外，一覺醒來就呆在這里了，我們的屋子被打扮得和自己原來生活的房間極度相似！他們怎么做到的？一定早早就調查、觀察過我們！”

“舒爾、艾莉絲、你、我，還有新來的盧恩，全部來自自由聯邦不同的州，結果全被抓來了?！?

“他們肯定有一個遍布自由聯邦的巨大組織！我們難以想象的巨大組織，你看看這里，教職人員、醫生、技工、安保人員……簡直就他媽是一個小型王國！”

威廉冷笑道，無情地擊碎胖男孩喬治心里的幻想：

“還有，如果……我們的父母都沒事，你覺得他們會放任我們在這里受苦不管嗎？這個地方會不上新聞？想想那些我們昏迷前見到的持槍暴徒吧，我們的父母......大概都已經死了?！?

“也不一定，或許他們還在找我們……”喬治的聲音微弱下來。

“你們應該知道這鬼地方到處都是監控監聽，所以不需要我提醒了吧？威廉，討論這種話題的時候，你說話的聲音最好小一點?！?

姬子素反復提醒道，“有人關注著這里的一切?！?

一陣壓抑的沉默落下，沉甸甸壓在五個孩子心頭。

威廉扭身對不遠處灰撲撲的監控鏡頭吐口水，同時又做了一個提檔挺胯的動作和幾個下流手勢，才轉身對陸景淡笑道：

“盧恩，會下錫安的象棋嗎？另外幾個人下得很爛，之前有個叫吉爾的家伙還不錯，但他一天之前去后半區了。”

聽到“吉爾”這個名字，艾莉絲一下子悲起來：“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

少女明亮的眼睛里有著無法掩飾的恐懼。

后半區，就像黑洞，終有一日會吞噬掉所有孩子。

……

遂古研究所，某幢建筑內。

行政主管比西格斯夫人坐在電腦前，靜靜盯著屏幕。

她穿著剪裁得體的紫色商務裝，灰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威廉口中婊子養的麗莎就站在她對面。

“很好......”

比西格斯夫人語調慢悠悠地開口道，“我們的新學員盧恩·尼赫拉看起來適應得不錯，十二歲的少年，據說是一個真正的神童，已經早早被邦聯內一所一流學府錄取了?！?

“麗莎，你說他學習那些涉及超凡的知識會不會比一般的孩子更厲害？”

“比西格斯夫人，這么多年下來，您應該知道，智力與超凡能力的學習并不掛鉤。姓尼赫拉的小子，腦源性營養神經因子水平并不高，甚至只是堪堪過線，如果不是這種孩子的數量......”

麗莎感嘆了一句，沒有把話說完。

但比西格斯對她要表達的東西心知肚明。

就像當今之世一些貴重金屬正在變得日益稀少，這類具備心靈力量的孩子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人，又需要心靈的力量。

盧恩·尼赫拉甚至不會來到這里，而是會頂著神童的名頭，過完正常人的一生。

“不過這個盧恩既然有天才之名，外面的事情處理起來會不會很麻煩？”麗莎問道。

“不會……天才嘛，總是古古怪怪地，精神有問題再正常不過，開槍殺死自己父母后逃逸也很正常?！?

“等治安員查到盧恩的電腦時，會發現他的瀏覽記錄里有幾篇孩子殺死父母的報道。”

比西格斯夫人一邊整理著手頭的工作，一邊繼續吩咐道：

“接下來會有一個叫露西的天才被帶過來，所以如你所愿，盧恩可以劃入你的實驗名單之中，但是，麗莎，我希望你能夠出一些像模像樣的成果，而不是每次都給我送來一具具溺死的尸體?！?

“當然，這一切都要在完成學習之后?！?

“一定會在完成學習之后?！?

麗莎嘴角上揚，雙目炯炯有神，保證道：

“其實我最近已經完成了一部分計劃，只是還需要一些實驗數據來支撐報告，不過相信您很快就能夠看到這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