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搬了一張椅子放在老人椅邊上，和陸景并排坐下，那種感覺就好像二人是多年好友，現在只是要一起喝酒、吃零食、看電視。

但身為一個心有持守的治安員，卡姆絕不會和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一起喝酒。

那不但不道德，還很沒素質。

“我喝過酒，至少用這具十二歲的身體喝過。”

陸景微笑道，“當時和我關押在一起的一個十三歲小胖子，打算借酒消愁，我怕他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就搶過來自己喝掉了，別說，味道還不錯。”

“這是違法的。”

卡姆認真地說道，“你和你口中的那個小胖子，以及那個給你們提供酒水的地方，違反了自由聯邦的法律，還有，我現在并沒有問你有沒有喝過酒。”

“遂古研究所本來就是一個法外之地，相比較他們之前做的，正在做的，以及未來要做的事，給未成年提供酒水，實在不值一提。”

陸景說，“至于為什么要喝你提酒，你腦子里在想這件事，不是嗎？‘就像多年好友，一起喝酒、吃零食、看電視’。”

“......”

卡姆驚訝地看著他：“你能夠讀懂我的微表情？”

“卡姆先生，沒有什么微表情或者側寫能做到這一步，不要裝傻，你本就是我們的一份子，不過你的能力更加特殊，涉及到了‘預言’領域。”

陸景看著他，神色驚訝道，“只可惜，這種能力隨著你的長大，慢慢枯竭了。我猜是因為眼下的天地環境，該被驢干屁股的麗莎提出過類似的假設，為什么成人不像孩子一樣具備這種心靈之力，因為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耗盡了先天帶來的東西，而對外界的攝取又無法及時補充。”

“孩子，我想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明白，卡姆先生，你一直都明白，只是不太愿意相信。”

陸景說，“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譬如那種時不時出現在你腦子里的‘感覺’，它會指引你，對不對？”

“這點倒是，這種說辭可比‘光明’‘使命’什么的可信多了。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瘋了，譬如現在，我覺得自己該好好聽你說一說。”

卡姆直勾勾地盯著陸景，“那么姑且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請從頭到尾為我講述一下這個故事，盧恩，就從你是哪里人說起。”

“可以，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攝入食物，大量食物。”陸景微笑道。稍一恢復，他就需要開始為下一次看照片做準備。

時間實在太緊迫了。

靈感在一刻不停地催促。

盡管這件事情非常危險，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絕對是詛咒。

但對深陷副本絕境的陸景來說，它是一個恩賜。

一個詛咒，一個恩賜。

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有兩面性一樣，沒有什么力量是白白得來的......

“這個簡單。”

卡姆微笑著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溫蒂？是我，卡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對，我要大份的，水果派，還有橙汁。”

......

后半區的房間光禿禿的，只有一張最簡單的床。

露西被送到這里之后，只穿著一身睡衣，半躺在床上，一雙卡姿蘭大眼睛緊緊閉合在一起，于腦海里觀想一枚符文。

不是“昆古尼爾”，而是——

“斯萊布尼爾！”

露西發白的唇瓣開合，吐出一個古奧滄桑的名字。

這名字里帶有力量，在虛空中激起神秘的力量，治愈她的雙腿。

這是盧恩第一次給她看照片時，她所獲得的收獲。

那時候舒爾從心底放出了一條脫閘的狂龍。

而她，則看到了奧丁！

眾神之王高居九天之上，站在洶涌的歷史迷霧間。

匆匆一瞥，露西就記下了祂。

神王的矛、甲胄、披風都沒有記清楚，印象得很殘缺，唯一實實在在烙印下來的是那匹八足天馬。

或者說是一枚八足天馬之形的符咒。

那是一枚能夠與“昆古尼爾”相互配合的符咒。

同屬于眾神之王的傳承力量。

她非常珍惜，修行至今。

傳神王駕馭八足馬，就可以前往天下任何一處地方。

露西自然不具備這種力量，但對這枚符咒的練習，正在幫她恢復行動力。

過了一會兒之后，露西晃動著雙腿從床上下來之后，修行過程中忽略的“嗡嗡”聲眼下仿佛潮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

這“嗡嗡”聲仿佛萬人坑上空繚繞的無數怨魂，在后半區無處不在。

之前露西距離它們遠，一時間還無法明白它們究竟是什么，眼下來到此地之后，她總算知道了。

它們全部來自后半區的后半區。

護工將那里稱之為“植物區”，里面所有的孩子都已經變成了失去自身意志的植物人。

只是還剩下一點用處，所以沒有被徹底處理掉。

就像一些人開蓋喝酸奶，總是會連帶著蓋子上的奶一起舔干凈。

眼下植物區的孩子們就是還殘留著點點酸奶的蓋子，正在被比西格斯夫人以及她幕后的人一點點舔干凈。

露西走到門口，想要擰開門把，但發現它被鎖上了。

自從盧恩·尼赫拉逃走之后，整個遂古研究所都緊張了起來，孩子們再也沒有自由。

不過這難不倒她。

無論是海洋、陸地還是星空，斯萊布尼爾，無所不至......露西在心里說，將手從門把上抽回來。

沒有動用能力。

因為門外來了一個護工。

咔嚓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個紅色制服的高大男人站在門外，居高臨下俯視著露西，冷笑道：“下午好，小東西，要吃飯嗎？不吃飯就老老實實呆在屋子里，吃飯的話我可以送你去餐廳。”

“下午好，先生，我要吃飯。”

露西順服地點點頭，這是從盧恩那里學來的生存策略。

在你想做成某件事情之前，內心可以心潮澎湃，但表面一定要不動聲色。

她看了一眼男人的胸口。

沒有在他身上發現名牌，但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叫杰克，是一個退役的海軍。

曾經想要加入海報突擊隊，但因為不達標被踢出來了。

杰克本人對此一直耿耿于懷。

至于他被踢出來的原因，孩子們猜測大概是因為這家伙太喜歡傷害人了，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而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心靈感應嗎？

不，比心靈感應還要奇妙，斯萊布尼爾無所不至，她駕馭著八足馬，踏著充斥后半區的“嗡嗡”聲，進入了孩子們的心靈。

所以整個后半區都在向她說話！

“很好，吃飯的孩子讓人安心。”杰克揮了揮手，示意女孩跟上他。

穿過長長的走廊后，二人進入了一片陰森恐怖的餐廳。

十幾個孩子圍著桌子在吃飯，四周的墻壁刷成了暗綠色，一股食物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大多數孩子看上去就像僵尸，有幾個男孩目光呆滯，嘴角掛落唾液，手上坐著舀飯的機械性動作。

一個女孩一邊點煙一邊把煙灰攪拌到飯里。

真是瘋了......露西感嘆，隨即看到了舒爾。

她是這個灰暗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穿著黑色T恤、青色牛仔褲，精致的俏臉一如既往淡漠。

艾莉絲坐在她身邊。

這個女孩的臉頰瘦削，頭發散披下來，荒草般毫無光澤，雙目呆滯，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就像一夜之間被人抽走了魂魄。

舒爾在喂艾莉絲吃飯，一勺接著一勺，這個過程中還不忘記擦拭女孩的嘴角，細心得像是一個母親。

可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

‘舒爾！’露西不動聲色地打招呼道，‘你還好嗎，唉，可憐的艾莉絲，她病得很嚴重，但還沒到無藥可救的時候。’

姬子素接收到信號，側過臉來，如瓷器般白皙的俏臉上帶著令人心安的魔力：‘露西，你還好嗎？’

‘我沒事，舒爾，盧恩跑了，他們沒有抓住他。’

露西在心里回道，‘他們害怕極了，只要堅持下來，我們一定可以擺脫這里。’

粘稠的食物從艾莉絲的嘴角滑落下來，沿著她的下巴滴落在桌子上。姬子素迅速用紙巾替她擦掉，并在心里詢問：‘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要建造一座戰爭堡壘，舒爾，我要你幫我建立一座心靈的戰爭壁壘，我們要打一場攻堅戰！’

露西在姬子素對面沉默地坐下，‘我駕馭著八足馬進入了孩子們的心靈海洋，雖然很短暫，但發現了很多東西，艾莉絲以及威廉這些頭疼的孩子，我們可以幫他們，我們必須聯合在一起，和盧恩一起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