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結束。

露西上了個小號，刷牙，然后換上她留在陸景房間的睡衣，爬上陸景的床。

陸景也在洗漱過后躺在了露西邊上，二人看了一會兒照片。

等時間到了，陸景就收回照片，關掉床頭燈，各自消化所得。

小蘿莉照例卷縮到他的懷里，用額頭頂住他的額頭，低聲道：“盧恩，我害怕。”

緊接著就是格雷爾躺在墻邊，腦袋斜斜掛在脖子上的畫面傳入陸景的心海。

顯然，白天的事情把她嚇得夠嗆。

但在人前時露西很堅強，沒有露出絲毫恐懼。

這一點和姬子素很像。

到了晚上，私下里她就會拉著陸景分享自己的心情。

而且不需要說話。

對于這個小蘿莉來說，情感不需要用語言去表達，她能夠通過“心靈感應”讓別人更直觀的感受到。

“別怕，我們會擺脫這里的。”陸景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慰道。

“怎么擺脫？”

“力量。”

“力量？”露西疑惑地仰著俏臉，感受到了陸景的思緒。

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內心醞釀著要摧毀這里的風暴。

但這怎么可能？！

“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不過首先得逃離這里，我需要時間......”陸景以額頭觸碰額頭，將自己想說的話傳遞到露西心里。

一來是自身的力量，在經驗值漲到50%后，觀看照片的收獲就降低了，需要更長時間堆積。

二來是他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

畢竟即使是在一個復刻出的平行世界，只要社會穩定沒有崩潰，這種殘害兒童，將他們做成殺傷性武器的機構即使再怎么龐大，也一定是隱于水面之下、見不得光的。

一旦曝光就會蒙受重創。

尤其是還有那么多政壇新星被害。

“你要怎么逃離這里？”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陸景搖頭道，“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秘而不出也。”

“啥咪咪？聽不懂耶。”

露西下意識地想用心靈感應得到答案，但陸景已經在身體里豎起了高高的心墻。

一堵密不透風的心墻。

露西驚訝地看向這個男孩，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靈已經這樣強壯了。

忽然間，她用手肘戳了戳陸景，低聲道：“她又開始聯系我了......”

“舒爾？”

“還有喬治。”

“除了舒爾，你還能和喬治溝通？”陸景驚訝道，這是新的情況。

“以前做不到，但你給他看了照片之后，舒爾也偷偷帶著幾個孩子在看照片，加上他們重復地觀想那桿矛，重復地以舒爾為紐帶，與那枚石蛋凝結在一起，漸漸的我就可以觸及到了。”露西解釋道。

“她們說了什么？”

“舒爾說她總覺得那枚應龍化石卵是活的，她能從石頭表面里感覺到溫暖，石蛋還會給予她力量，每次看完昆古尼爾頭疼得不行的時候，但只要觸碰石蛋，就能夠得到恢復。”

“還有嗎？”

“艾莉絲他們的情況要嚴重很多，雖然能夠借助舒爾聯通石蛋，獲得一定恢復，但相比較舒爾從中得到的治療真是差遠了。當中吉爾的情況最嚴重，他已經失控了，像克羅斯一樣開始打人，然后理查森醫生來了，她叫來了幾個紅衣人，要帶走吉爾。”

“會帶他去哪里？”

“后半區的后半區，不過最后他們沒有那么做，因為吉爾的情況最后好轉了。這些紅衣人感到驚奇，不明白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情，但實際上是舒爾幫了吉爾，但她也只能緩解這種情況，她還太弱小了，即使是有石蛋幫助也不行。”

“繼續說。”陸景一一將這些信息記下來。

“差不多了，我們的連接無法持續很久，不過硬要說的話，我聽到了一種很恐怖的聲音，嗡嗡作響，就像有成千上萬只蜜蜂。”

露西皺眉道，“我能感覺到，這種聲音想聯系我，但我不敢觸碰它們，因為只要稍一碰到頭就痛得像是要裂開了。”

“那今天就暫時到這里，快睡吧，早睡早起才能長大。”

“嗯，盧恩，等我長大了，變成黑絲大姐姐嫁給你。”筋疲力盡的露西嘟囔了一句，抱著他進入最深的夢鄉。

次日清晨。

陸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小蘿莉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于是他洗漱一番后推門而出。

在前往餐廳的路上，陸景看到這條走廊和下一條走廊的相接之處有一個洗衣籃。

這個洗衣籃可能屬于琳達或其他清潔工，但陸景知道這是琳·古斯塔夫的。

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

她回來了！

在餐廳不緊不慢地吃完早飯之后，陸景在上早課之前的那段時間重新見到了琳。

這個女人病得更嚴重了。

她在打掃雙胞胎的房間，所有東西都要清理掉，那些墻壁上的卡通裝飾、衣柜里的公主裙、床榻上的被褥，都要清空。

“不是還剩下一個女孩嗎？我記得她沒有受傷，她人呢？”陸景隨口問道。

如果可以，他還想知道那個受傷的女孩和紅發少年克羅斯去哪兒了。

他猜遂古研究所大概有一個超大功率的焚尸爐。

也許就在最底層，護工們日復一日把孩子們的遺骸推進去，然后看著熊熊烈火將尸體吞噬，最后留下一把骨灰。

或許他們還會從骨灰中挑出未被燒毀的堅硬部分，譬如牙齒、頭骨什么的，再用鐵錘敲碎，然后就地掩埋。

就像喪葬一條龍服務......真他媽貼心那種。

“盧恩，我不想騙你，所以不會回答你的，也別在這里礙事，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琳·古斯塔夫故意用一種非常冷硬的聲音說道。

態度非常差。

但不需要使用心靈感應能力，陸景都能看出她在演戲。

“那么回見，希望課后能見到你......”

陸景轉身朝著早課的方向走去。

沿途有不少孩子和他同行，當中一個人從背后輕輕拍了陸景一下。

他轉過身發現是一個最近新來的孩子，叫史蒂芬。

“大帥比，早上好。”

“史蒂芬，有什么事情嗎？”

“問候一下，昨天的事情真是太恐怖了，你看到了嗎？紅發牛郎和那個小女孩。”史蒂芬夸張道。

“拜托，我又沒瞎。”

“還有，你沒發現爆炸頭不見了嗎？在你來吃早飯之前，他被哈姆和德文帶到后半區了。”

陸景停下腳步，看著史蒂芬，一時間吃驚和恐懼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你說的是比我晚來的喬納森嗎？”

“對，就是那個經常喊著‘我家超有錢的’。”

史蒂芬肯定的點了點頭，“這里真他媽是十八層地獄啊！我都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么孽，這輩子會被綁來這里。”

“聽起來你還是個佛教徒？”

“差不多，家里有人在錫安呆過，回來的時候剃了個大光頭，頭上六個點，每天念念叨叨，我也跟著學了兩句。唉......偶米頭發，施主有古幣嗎？我昨晚緊張得一夜沒睡好，想和你化緣，搞點錢去買包煙放松一下。”

史蒂芬搓了搓手道。

“說了半天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

陸景日復一日維護著自己好孩子的形象，隨手丟給他十個金屬圓環道，“去抽個夠吧。”

......

下課后，陸景一個人來到走廊，在制冰機旁坐下。

他回想起了第一次在副本里見到姬子素時的情形，少女一身黑裙，仿佛盛開的墨蓮。

琳拖著洗衣籃從不遠處走過來。

“身體還好嗎？”陸景問候道。

“你知道的，腰部很痛，老毛病了。”

“去看醫生了嗎？”

“......沒有錢，只是備了一些藥，還算有用。”琳一邊說一邊彎腰，雙手抓著小腿，蒼老的臉湊過來與陸景貼的很近。

“你休假的時候......”

陸景低聲說道，“他們帶走了舒爾，今天又帶走了喬納森，我不明白為什么喬納森明明來得比我晚，卻會比我先被帶走，但我能感覺到，很快就要輪到我了，琳，我有點害怕。”

“我知道。”

琳·古斯塔夫同樣壓低聲音道，“但現在這里不方便說話，盧恩，我們呆在這里的次數太多了，他們會起疑心的。”

也對，畢竟除了其他幾個地方，這里是真正的死角......陸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琳支起身體，雙手按在自己的后腰，用和早上剛見面時一樣冷漠的聲音說道：“不要老呆在這里，去找點事情做。”

作為一個好孩子，陸景順從地直起身。

“乖，我已經聽說了，你最近表現得很好......”琳微微一笑，從裙子里摸出一個古幣遞過去：“再接再厲，這是獎勵你的。”

陸景接過古幣塞進口袋里，然后慢悠悠回到房間，一頭扎進被褥里，悄悄打開琳·古斯塔夫連同古幣一起給他的紙條：

盧恩，讀完這封信請立刻銷毀。你的到來是諸神對我最后的恩賜，也是我最后一次彌補自己過犯的機會。照你所說，我和頓靈鎮的歌利亞·芬克談過了。

你是對的！

那些債務不是我的問題，但我的身體出了問題，正是一直折磨我的腰痛。

但既然存的錢沒問題，我也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我已經把錢全部轉給了我兒子，他可以安心上大學了。

我很開心，雖然我沒法活著看見他畢業那天，但這本就是不該有的奢望。

我兒子永遠不會知道錢來自我，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我欠你太多了！盧恩，你必須逃離遂古研究所，你很快就要去后半區了。

實際上你早該去了，但你是麗莎的實驗體，她不會放過你的，甚至會在最后侵犯你。

麗莎是個瘋子，是個變態。

等他們不再給你做實驗的時候，你大概就只有三天時間了。

我有東西給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有制冰機旁是安全的，但我們去的次數太多了。

我不在乎自己會怎么樣，但不希望你丟掉唯一的機會。

我多么希望自己沒有做過那些事情，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我來這里只是想快速攢錢，做點事情幫助那個被我拋棄的孩子。

但這不是借口。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不想在制冰機和你談，但也許必須冒這個風險。

盧恩，此信閱后即毀。一定要小心，這不是為了我，我的生命很快就會結束，而是為了你自己。

謝謝你幫我。

......

陸景將紙條捏成一團，吃了下去。

上一次這么吃的紙條，還是姬子素給的。

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他現在回憶起來卻仿佛是時隔百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