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回憶著即將淡忘，曾經與父親歡樂的日子，再加上這么多年來身心的疲憊和此刻王流年的哀求，蕭滅洋竟真的心生了再去見一眼自己父親的沖動，但是現在的情況的話…

側過頭，看著還在狂笑的凌風，他的余光正好側過一側的夏獨耀。

四十星武者的感知還在，夏獨耀很清晰的聽到了剛才王流年說的話，見此刻蕭滅洋猶豫不決，他堅定的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兩個字：去吧。

“扶我去！”

嘎吱一聲，大門打開，沉迷于自我的凌風回過神，卻看到在兩個保安的攙扶下，蕭滅洋正往內屋走去。

“想走？”冷笑一聲，凌風提腿要追，但攔腰突然傳來的一股強大阻力令他一時寸步難行，別過頭，夏獨耀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身后將他抱住。“人家去演感情戲，你個半獸人湊什么熱鬧？”

“半…半獸人？”凌風的眸子一縮，低頭看了看自己畸形的身體，下一刻，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的他仰天長吼：“我不是什么半獸人，我是偉大的新人類！”

轟！狂暴的真壓再次從他的體內炸開，頓時，緊抱著他的夏獨耀就感到自己仿佛正抱著急速前行的火車頭般，強大的壓力令他呼吸不能。

“就你這熊樣還偉大？！”強提起一股真氣，雙臂展開龍吟附的他長嘯一聲：“休想再往前踏出一步！”

…

嘎吱。

隔音效果極佳的房間里響起了這么一聲刺耳的聲響。

一瘸一拐的蕭滅洋慢慢步入房間，直視著床上掛著呼吸鼻管，胸口正劇烈喘息的老人：凌戰霸。

“滅洋。”側過疲勞的雙眼，見是進門的是蕭滅洋，凌戰霸混沌的眸子里頓時閃現出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精光，雖然已經快說不出話，但他卻依然拼盡所有的力氣開口：“蠢…蠢…蠢…貨，你…你這個…蠢…”

“我知道。”蕭滅洋來到床沿邊。他能感受到自己父親的生命已到了盡頭，曾經種種矛盾，此刻已經漸漸淡去，就連之前的咆哮，蕭滅洋都覺得有點后悔，遺留下的只有他對這個老人僅存的一絲憐憫和親情，還有…愧疚。“我知道，在你眼中我一直是個蠢貨，我根本無法超越你，將家族發揚光大，我沒資格做你的兒子。”

“不…”

凌戰霸吃力的搖著枯老的頭顱：“不…不不，不是的…我…我…我罵你…蠢貨…不是因為你…無法超越我，把家族發揚光…咳咳…”

“喂，你怎么樣？”蕭滅洋連忙上前幫他順氣，但手還沒抬起，一灘血卻搶先噴到了他的胸膛上，呆滯的蕭滅洋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尚還有一口氣的他即使如此卻依然拼命的說著：“而是你…你…你只想著如何超越我…忽視了…我對你的感情吶~~~兒…子~~~。”

轟！

當兒子兩個字震響他的鼓膜，蕭滅洋感到自己腦中的幾根弦仿佛突然崩斷了般…

原來，之前…他想說的是這個？！

他能感受到外面的夏獨耀還在為他而戰，雖然此刻正被凌風無情的毆打，但蕭滅洋卻絲毫無法將目光從自己那下巴已經完全被血染紅的父親身上移開半分。

曾幾何時，自己在后院苦練時，路過的父親是如此輕蔑的瞥了自己一眼后離開，然后將新的玩具交給了凌風，曾幾何時，自己和凌風同時跌倒的時候，他頑強的想要站起來，父親卻巍然不動，轉而扶起求助的凌風，曾幾何時…

在練武前父親對自己是多么的疼愛，練武后對自己是多么的冷漠，蕭滅洋此刻終于明白過來：那玩具原本只要自己一撒嬌就能得到，那幫助原本自己只要一個眼神提示也能得到…原來他一直愛著自己，只是這個遲鈍而又內斂的父親并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罷了！

“呃…”凌戰霸發出一聲呻吟，懊悔的蕭滅洋連忙擦干自己眼眶中久久落不下的淚水，抬頭看到的是自己父親正向床頭旁邊墻壁上的一個凹口伸手，那動作如此緩慢，隨著手越伸越遠，凌戰霸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就是這一常人看來簡單動作，卻在以數倍的速度加速燃燒著他生命之燭中僅存的一絲光熱。

蕭滅洋見狀想要幫他打開那個奇怪的凹口，但半死的凌戰霸仿佛回光返照般拋棄了體內最后一絲守命真氣將他的手推開，繼而拼著一口頑強的氣魄打開了這道暗艙。

里面是一道厚實的保險箱門。

保險箱？蕭滅洋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非常注重自己家業和地位的人，他在彌留之際都想打開的東西如果是這個保險箱的話，那么說明里面一定是他一輩子這輩子最最重視，也是最最珍貴的東西！究竟會是什么？！二十克拉的藍寶石，亦或是其他什么奇珍異寶？

對著門輕輕一指，懷揣著好奇心的蕭滅洋回過神連忙雙膝連動爬過去，手指輕撫十個數字，保險箱的密碼欄上，刻著兩個小小的漢字：生日。

“難…難道說？”

意識到了什么的蕭滅洋顫抖的將手伸向了數字鍵：8～7～0…

每按一個數字，蕭滅洋的手指都會抖動一番，生怕自己打錯了數字又會遭到父親的責罵。9～2～7！

嗶嗶。

保險箱發出一聲密碼正確時才會發出的響聲，啪嗒一聲，三層的保險箱門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三樣東西，第一層，放著一封信，封面上寫著“致，我的兒子凌滅洋。”第二層，擺著一封遺產權益書，第一個名字便是【蕭滅洋】，而第三層是…

一輛紅色，脫漆斑駁的玩具小汽車！

嗡！

這一刻，蕭滅洋終于體會到了萬雷轟頂是什么感覺。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以往的一幕幕溫馨的情景，父親的一份份沉默的溺愛，對于父親長達五年一直埋藏于心底的歉意全部爆發出來。顫抖著拿起那輛自己自己記憶中唯一和父親一起玩過的小汽車，蕭滅洋的嘴唇顫抖了，濕潤了，鼻腔內傳出的酸楚伴隨著心中那份情感如迸發的火山般噴涌而出。

對凌戰霸而言，最最重要的原來不是什么家業，不是家族的未來，不是什么金錢地位，而是…

和他兒子曾經快樂生活的每一份回憶！！！

“爸~~~”蕭滅洋回過頭，五年來第一次叫了凌戰霸一聲爸，但……太晚了。

凌戰霸，已經斷氣。那只剛才開門的手，無力的耷拉著，指尖，依然指著保險箱最底層，原本擺放著小汽車的位置。

“爸？”連忙抓住他垂下的老手，蕭滅洋不顧疼痛用自己腫起的半張滾燙的臉捂著自己父親那漸漸冰冷的枯手，似乎想要借此來讓父親再睜開眼睛看一眼自己：“爸…對不起，爸！你醒醒啊，爸！是我的錯，我不理解你，我錯了，爸，你醒醒啊！爸爸！對不起…爸！~~~~”

啪嗒…啪嗒…

兩滴滾燙的淚水墜落，隨即是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噼噼啪啪如雨落般滴落。泣不成聲的蕭滅洋只能靠在自己父親的手上無助的哭泣著，門口，偷看著這一切的王流年有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轟！

正當此時，墻面突然破碎，被打的渾身是血的夏獨耀撞碎外墻一路飛去，撞碎房門，嵌在了走廊的墻壁上。別墅劇烈的顫抖令床頭柜上的相框再次掉落，里面的照片，正是凌戰霸抱著年幼的蕭滅洋，玩著一輛玩具汽車時，開懷大笑，其樂融融的摸樣，只是現在已經一去不返。

如火箭般躍入三層樓的這間房內的凌風剛好看到蕭滅洋捂著已經斷氣的凌戰霸的手痛哭的場景。

“死了？哈哈！凌戰霸這個老不死的也死了？再也沒人擋的了我了！”凌風狂笑之下，身形一蹲，旋即人如一道疾影沖向蕭滅洋：“你也陪你老爸下去吧！”

“當…嘔”心字還未出口，重創的夏獨耀捂著肚子又是一灘夾雜著黃色濃液的血沫。

隨著凌風急速貼近蕭滅洋，那枚巨大的拳頭也對著他的頭顱轟去。在下面被他活揍了這么久的夏獨耀知道他的拳力，蕭滅洋若再不采取措施，這一拳足夠把他的頭顱整顆打爆。

“死吧！”凌風狂笑著咆哮，夏獨耀，王流年，還有那些保鏢都不禁側過了臉。

蕭滅洋到底還是沒動，這一拳，死定了…

…

“我好不容易與我父親重歸于好，你一個外人在這里插什么嘴？！滾！！！！！！”

噗！

粘稠的鮮血，染紅了床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