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不下了，天有點蒙蒙亮，清晨溫度低霧氣大，路邊大樹的枯枝上小鳥一動不動站立枝頭，細小柔軟的羽毛因為吹來的寒風而直直的豎立起來。

來換班的同事路上發生的一些事不能按時來接班，陳莫準備將殯儀館門前泥濘的地板清理干凈后再下班。

汽車行駛的聲音由遠及近，陳莫停下拖地的手，直起身子看向門前空地，黑色轎車停在那。

緊閉的車門被打開，下來個人，吳言來了。

陳莫對吳言的到來有些疑惑，但還是熱情的朝吳言招了招手。

“老大！你怎么來了？”

吳言沒有吭聲，只是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七點了。

陳莫掏出口袋的手機才發現半個小時前吳言就發了消息問需不需要來接他下班。

“感謝老大，我馬上整理好這些我們就可以走了。”

等陳莫坐到副駕駛上時，肩膀頓時傳來一陣酸痛感，他揉了揉肩部，朝吳言抱怨：“通感醒來后肩膀就越來越酸痛了，回去后我得擦擦藥油。”

吳言聽到抱怨看向陳莫的肩膀說：“等會回去我給你看看。”

“老大你還會這個啊！”

陳莫現在困得要死，垂下的頭抵著車窗，發絲隨著車的顛簸而輕輕晃動，不一會兒還打起了呼嚕。

突然車身的前傾，陳莫還在發懵的腦袋隨著慣性撞向車窗，他被迫清醒了。

“到了，可以下車了。”

“哦哦。”

陳莫領著吳言到自己的出租屋去，說是屋子里有沒用完的藥油，想讓吳言給他好好揉揉，說是要考驗老大的手法。

幾乎是陳莫一打開房門，吳言的汗毛就豎立了起來。

力量是越來越大了啊，就連三道符都很難壓制她了嗎？看來要加快消除亡人的速度了。

進到臥室里，陳莫向吳言指了指放在床頭的藥油，把上衣脫了下來。

他背朝上躺在床上，但半天等不到冰涼的藥油，正想催催吳言，就聽到吳言說。

“......陳莫，你的肩膀。”

吳言朝陳莫的肩膀那拍了一張圖，把手機遞給了他。

陳莫看到手機上的圖片也是被嚇了一跳，原來肩膀上總是感到酸痛，是因為一個個紫紅色五指狀的淤青布滿了陳莫的肩膀。

“我靠......”

吳言立即走出臥室，來到小紅方桌跟前。

果然，最先貼在畫像上的兩道黃符褪色了，而剛貼上不久的第三道黃符也有褪色的趨向。

亡人可以在人體上留下痕跡了，說明執念加深，再不解決的話實體形態估計五六日后就完全形成了。

現在多貼多少張符都沒用了，只能鋌而走險了。

請亡靈現形。

“陳莫，這個紅繩你戴好，紅繩不斷你的生命就還有保障。”

陳莫把吳言遞過來的紅繩纏繞在手上，勒得手腕緊緊的。

“大哥，我們現在是要......”

“我會和她好好談談，今日之內你最好不要出現在出租屋百米半徑之內，我先送你去殯儀館。”

就這樣陳莫被吳言送到了殯儀館，正巧殯儀館白班人手不夠，他就當是加班了。

陳莫記起坐在轎車從車內看向距離越來越遠的出租屋，霧氣籠罩著樓房，小屋通體向外泛著黑氣，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四樓405的窗戶。

窄窄的窗戶在黑氣中向外透出光，一抹人影站在窗口，朝陳莫車離去的方向招手。

“老大，殯儀館不是更不安全嗎？”

“不，相反。”

吳言習慣性的口腔內的軟肉，疼痛讓他短暫的冷靜下來。

“靈體產生的執念大多停留在她們最難忘的地方。”

哇，剛下班又要上班了。

陳莫的同事看到又來上班的陳莫忍不住調侃：“要錢不要命啊！”

不，要命，才來的。

“陳莫，快來搭把手。”同事看見掃著的陳莫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朝他喊，“又來兩無名，你幫忙登記下。”

“無名？”陳莫問的有些遲疑。

同事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答，把手里的記錄簿和筆放在臺前桌面上就走去忙了。

陳莫翻動著記錄簿知道了。

無名就是沒有人來認領的尸體啊，這種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姓名不詳、身份不明的尸體；另一種是姓名、身份清楚，但家屬、單位在防腐期十五天屆滿不到殯儀館辦理殯殮手續的尸體。

陳莫仔細不敢有半點偏差的將兩具無名尸登記在簿，那兩具大概就是流浪漢。

“無名就一直存放在我們這兒嗎？”陳莫向一旁也在登記資料的同事問。

那名同事資歷比他深，陳莫很多不知道的事都是問他。

“擁有死亡證明的尸體如果三個月沒有人認領，殯儀館就會對他進行火化。”同事停下記錄的筆，他很愿意為不熟悉工作流程的小白解疑。

“殯儀館存放骨灰是有償服務，無主骨灰對于殯儀館來說也是一種不小的負擔，位置不夠的話它們會被轉移到臨時存放點。”

陳莫是入職以來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臨時存放點，就一直放那嗎？”

“是啊。”同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湊近陳莫小聲說，“這都不算什么，我們這還有個五六年沒人認領的骨灰，但有人一直給它繳費，現在還好好保存著呢。”

工作的樂趣在于八卦，人總是對死亡帶有奇異的情感，陳莫聽到這可就不困了。

“不認這骨灰還給它繳費，這......”

“是吧你也感到奇怪是吧。但照我看，應該是親屬心里接受不了自己孩子沒了，但理智還是知道那就是自己小孩，自我欺騙著。”

陳莫理解不了明明自己知道那個就是自己的小孩，但就是嘴上不肯承認是為什么。

難道不承認他的小孩，就可以掩蓋小孩死亡的事實嗎？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那孩子的父親看到張貼的告示都來殯儀館認領遺體了。看到遺體的那一刻那人眼淚都掉下來了，但就是嘴硬說著什么這不是我家小孩，我家小孩不會干出自殺這種事。”

“什么啊，不認為自己孩子會自殺，所以拒絕認領遺體，這也太不成熟了吧。”

人經過火化后，骨灰的重量不超過三公斤，與出生時的體重相仿。這三公斤，生帶不來，死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