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良到底沒能拗過林平之。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存有其他心思。

片刻后，兩人趁著夜色走出鏢局，到了兩里外的向陽巷老宅。

這處老宅并無外人進來過的痕跡，門窗完好，銅鎖也沒撬過的痕跡。

黃良見林平之四下翻找，實在不想陪他一整夜，當即問道：

“林師弟，你和小師妹如何了？”

白日見兩人似乎親密如舊，但黃良還是不放心。

林平之驚愕地看了黃良一眼，隨后回神道：“那日在王家，我便將前因后果講給了她，她與我冷戰了許久……后來她便原諒我了。”

不待黃良詢問，林平之又道：“黃師兄，你放心，我與師姐沒有半分逾矩。”

黃良點點頭，那便好。

“林師弟，你父母遺言所指的地方，你怎么不先去找找看？”

林平之搖搖頭：“那地窖幾年前就因為漏水，被填上了，東西不可能在那里的。”

黃良一時沉默，看來林震南也留了一手。

“你父母遺言怎么說的？也許這里邊有甚么線索。”

林平之道：“大……大師兄說，這話是‘福州向陽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傳之物，須得好好保管，但曾祖遠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千萬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

黃良點點頭，問道：“你父母如果真不讓你翻看，又怎么會留給你這遺言？”

林平之想了片刻，“不錯，這定然是反話。那既然說是在地窖中，東西說不得在……”

黃良出聲道：“在上面！”

“不錯！我到屋頂找一找。”

“稍等！”黃良叫住林平之，“你這老宅也挺大，挨個找也要找上幾天，再想想有沒有甚么特殊的地方。”

林平之苦思半響，“想來想去，只有我曾祖參佛的佛堂了。”

二人隨即朝后院西北角的一間屋子走去。

佛堂并不大，除了懸在正中的一副達摩老祖畫像外，只有一個極舊的蒲團、木魚、鐘磬，還有一疊佛經。。

黃良注視了畫像片刻，提醒準備上屋頂翻看瓦片的林平之：

“林師弟，你瞧這達摩老祖的手指，達摩老祖有用劍嗎？”

林平之搖搖頭，“只聽說他留下過易筋經和一葦渡江的傳說，不曾聽聞。”

圖中達摩左手放在背后，似是捏著個劍訣，右手食指指向屋頂。

“啊，我明白了！”

林平之驚呼一聲，朝達摩食指所指之處看去。

黃良不再插手，退到一旁。

林平之縱躍而起，用劍鞘在那處屋頂敲了數下，直到傳出一陣悶響。

“果然在這里！”

片刻后，林平之看著那團寫滿無數小字的紅色袈裟，滿臉不敢相信。

黃良也不出聲，靜靜地等他。

良久，林平之痛苦地呻吟一聲，將袈裟遞了過來。

黃良掃了一眼為首幾句：

“欲練神功，引刀自宮。煉丹服藥，內外齊通。”

果然是辟邪劍譜，與《葵花寶典》開篇一樣。

黃良看向林平之，“林師弟，你怎么想的？”

你要是自宮練劍，我只好把這個要求傳遍華山派了。

林平之渾身顫抖，許久后才道：“我……我不知道。”

黃良見他猶豫不定，當即問道：“你想好了，一旦自宮練劍，我是絕不會看著小師妹跟著你受苦的。”

“你如果為了報仇，便選擇自宮練功，讓林家絕后，你有臉面去見雙親嗎？”

見林平之搖擺，黃良繼續道：

“我傳你的神照經，絕不亞于這所謂的《辟邪劍譜》，你只要認真修煉，憑你的資質，不出十年就能有所成，屆時余滄海也好，木高峰也罷，都不是你的對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林平之漸漸停止顫抖，呆呆看向黃良。

“我知道你有心用林家劍法報仇，等你練成神照經，自然能憑借林家劍法報仇。”

“林師弟，你父母在天有靈，自然希望你過得好，他們會同意，你用斷子絕孫的代價為他們報仇？”

“你想想看，一邊是小師妹，是你父母和林家的血脈傳承，另一邊則是孤家寡人，斷子絕孫。”

“你并不是無路可走，只要十年，就能親手報仇。”

頓了頓，黃良冷聲道：“如果你實在忍受不了十年，那我來代你出手，將他二人殺死……”

“不！不行！”林平之大喊道，“我要親手報仇！”

“那我將他們抓來，然后你親手殺死他們，可以嗎？”

“不，不行！”林平之搖著頭，“我要憑自己的武功報仇。”

黃良道：“那你想好了，如果自宮練劍，小師妹可就是別人的了。”

“華山派男多女少，小師妹多的是人喜歡，不少你一個。”

林平之痛苦地說道：“黃師兄，你別說了……”

許久后，林平之平靜下來，咬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正視著黃良。

“黃師兄，我不會自宮的！”

黃良不回話，冷冷盯著那團袈裟。

林平之見了，抄起旁邊的燭火，將袈裟點燃。

二人不發一言，靜靜地看著《辟邪劍譜》被燒掉，直到成為一團灰燼。

“黃師兄，這下你該信我了吧？”林平之僵硬的聲音傳來。

黃良搖搖頭，“不完全信。”

“你……”林平之抬頭瞪向黃良。

“你既然看過了《辟邪劍譜》全文，焉知你有沒有背下來，我自然不會全信。”

林平之癱坐在蒲團上，半響后問道：“要如何做，你才能信我？”

“很簡單，將辟邪劍譜的事情告訴師父和小師妹，然后這十年里，大家一起盯著你練功，直到你神照經大成。”

就這？

林平之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訝。

黃良點頭，“不錯，就這么簡單。等你神照經大成，自然不會想著這狗屁辟邪劍譜。”

這要求可不低，希望你挺得住。

見黃良將自己家傳寶物說成狗屁，林平之一時有些怒火上涌，但很快平息了下去。

“也是，以你現在的武功，自然看不上這東西。”

黃良道：“《神照經》之能，不亞于少林《易筋經》，我自然看不上這個要人自宮的邪功！”

“如今你親眼得見《辟邪劍譜》，可還懷疑華山？”

“自然不會！”林平之喊道，“自那日在洛陽，你當面揭破我的心思后，我便不再懷疑，今天叫黃師兄一起來，不過是做個見證罷了。”

“林平之立誓，此生絕不練習《辟邪劍譜》，如有違反，天人共戮！”

黃良點頭，不再多言。

至于信不信，且看林平之日后的行跡吧。

沒辦法，自己確實不敢輕信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