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羽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微信上曾經的同學同事都向她確認視頻中的黑衣女子是不是她，還有她捐錢的機構，也向媒體暴露了她的善舉，并聯(lián)系她，問是否愿意接受采訪，她眼睛過濾了一堆信息后，看到一個蓮花頭像，是阿影姐發(fā)來的，她說：“小羽，方便聊聊嗎？”

她放下手機，身體陷進沙發(fā)，大灰貓一下子跳到她膝蓋上，她情不自禁把手放在這個溫暖的軟物上，丟丟突然用一雙發(fā)綠的眼睛看向她，嘴里喵喵叫著，幾根胡須輕輕的顫動，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和它有了某種鏈接，心里為之一振，它不會真的把她當成爸爸了吧？

時小羽想了想，回復了阿影姐，說明晚去小酒館找她，若說這個世界還是什么類似親人的朋友，那就是阿影姐，十幾年前她們是網友，她也是父親的朋友，在父親去世當晚，就和安叔在阿影姐的小酒館探討“純潔的心”和量子力學的關系。

江越也在看新聞，他不知道時小羽竟然是個大善人，在他因為幾百萬的債被逼的無路可走時，而她竟然捐了幾百萬，頓時盯著她說：“你家里很有錢嗎？”

時小羽不知怎么回答他的話，她是把房子賣了，并捐出了所有積蓄包括父母的遺產才去死的，她現(xiàn)在是一分錢都沒。她沒有回答江越，而是對他說：“你明晚得替我去見個人。”

“當然沒問題，見誰？”

“明天我再和你說。”

說著時小羽從沙發(fā)起來，看著一屋子的狼藉，聞著空氣中的貓屎味，開始找工具清理，江越則翹著二郎腿說：“我待會兒叫個保潔來收拾就好了。”

時小羽并沒有停下，井然有序的開始大掃除工程，江越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逐漸如坐針氈，最后終于坐不住了，站起來說：“一起吧。”

兩個小時后，房間煥然一新，聞著空氣中清新的味道，江越雖然感到心曠神怡，卻嘆了口氣說：“房子馬上要到期了，我也沒錢交房租了。”

這時時小羽手機響了，是一串陌生的號，江越湊過來說：“我替你接。”說著拿起手機。

“時小羽嗎？我是馬院長，你方便回趟醫(yī)院嗎？”

時小羽一聽完，就搶過手機掛了電話，江越好奇的追問：“什么情況？醫(yī)院的院長怎么會打電話給你？”

時小羽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很久才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我是名護士，三個月前因一起醫(yī)療事故，被醫(yī)院開除。”

“什么事故？”江越在她對面坐下，時小羽本來想把這件事永遠的爛在心里，但那個人已經不值得他保護了，于是說：“我……”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說關于李書誠的身份，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的說：“我前男友是個外科醫(yī)生，在給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做闌尾炎手術時，未按標準進行消毒，導致患者出現(xiàn)嚴重感染后休克，為了……”

時小羽頭低下來，兩只手放在腹前摳著，語氣中有些艱難，“為了保住他的名聲，是我頂了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醫(yī)院開除。”

江越感慨的搖著頭說：“我就說你是個好人，你男朋友拯救了銀河系吧。”

時小羽站起來，突然轉移話題道：“你餓不餓？我去買菜。”說著往門口玄關走。而江越看出她臉色不對，上前說：“我陪你去，附近有大超市，對了，后來呢？怎么沒見你和男朋友打電話？”

時小羽靠在電梯的墻上，抬頭盯著上方，像怕眼淚再次流出來，而江越發(fā)現(xiàn)她表情不對，越是逼問的厲害，出了電梯，時小羽走的很快，但眼圈卻紅了，說道：“后來，我就被甩了。”

“王八蛋！”

江越站在原地大叫道，驚到了旁邊送外賣的小哥，“他是不是人？你為他頂鍋，而他卻把你甩了？這是卸磨殺驢！不，他才是驢！他連驢都不如。”

“或許……或許他也有苦衷吧，他媽媽……”

“或許什么啊，姐姐，你這是遇到渣男了，怎么還為他想借口？我知道你是好人，但好人也要有底線。”江越氣的滿臉通紅，時小羽則拉著他說：“別說了，快走吧。”

江越越想越氣，在超市雙臂環(huán)抱與胸前完全沒有購物的欲望，而時小羽因為說出來，反而有些釋然，在超市貨架上一邊挑選東西，一邊對身后人說：“其實你把好壞分的太明顯了，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只有選擇，而選擇背后一定有原因。”她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心里卻很沉重，就像很多道理都明白，用在自己身上卻無濟于事，李書誠選擇拋棄了她，去當個孝子，對于他和他媽或許是個正確的選擇。

江越怒不可遏的說：“只有壞人才會做一些壞的選擇。”他想起利用了自己成為一名演員的前女友，和騙了自己的好兄弟，他也試圖找過理由，相信他們有苦衷，可不管怎么找，都無法理解欺騙和背叛，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的父親為什么生了他，卻多年對他不聞不問。

時小羽看著他這副嫉惡如仇，知道他是個正義的人，可這個世界除了有正義感，哪來的正義，人性復雜多變的，所依賴的任何一種情感，都是脆弱不堪，父母會老會病會死，情人會變心，她突然頓住，覺得人活這一輩子就是自討苦吃。

江越突然跳到她面前，兇著臉說：“壞人一定會遭報應的。”

時小羽則躲開他，說：“還是想想待會兒吃什么吧。”這時她看到一盒象棋，順手丟進了購物車，而江越終于把注意力放到貨架上，買了不少貓糧。

回到家，時小羽做了土司，拌了沙拉，煎了雞翅，她從小吃什么都可以將就，但面包不行，江越則杵在烤箱旁，看著里面說：“怎么這么香？”時小羽帶著圍圈，手上拿著鏟子，有些失神的說：“我媽做的更好吃。”

吃飯時，江越還惦記著她的事，憤憤不平的問道：“你就沒想過要報復嗎？”

時小羽咀嚼著嘴巴里的食物，有些無奈的說：“報復能產生什么結果？”

“你應該去醫(yī)院揭發(fā)他，你以為你保了他，萬一他下次還犯同樣的錯，再次讓一個人大感染，那你現(xiàn)在的保護，就是縱容和包庇。”

時小羽從沒想過這些問題，嘴里的食物瞬間像失去味道，但還是說：“吃一塹長一智，他下次一定會記住，其實他平時挺細心的。”

“吃一塹長一智沒錯，但吃虧的是你不是他啊。”江越很激動，但依然大口吃著面包和雞翅。

時小羽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伶牙俐齒起來，她都接不住話，想了想說：“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想再糾纏。”她現(xiàn)在一心只想離開這個世界，尋找一種絕對的安寧。

江越搖搖頭，嘆了口氣，忽然心生一計。

吃過飯，時小羽收拾著廚房，江越則跪在貓碗旁，趴在地上，看著丟丟吃東西，眼里是一種滿足的笑，她忍不住說：“人和貓是兩個物種，彼此并不相通。”

江越起身撩了撩劉海說：“你沒聽過萬物皆有靈嗎？你經常對著一盆花說話，它還比一般花開的要好，更何況動物。”說著把丟丟抱在腿上，寵愛的撫摸。

時小羽父親是物理科學家，她多年來也讀過很多科幻刊物，和生命科學的書籍，認同他的話，人的意念或許真的能改變某些物質能量，但未經證實的東西，只能稱之為玄學。她看到自己買的象棋，拆開對江越說：“會玩嗎？”

江越從小只玩電子游戲，象棋只聽過沒下過，但還是走過去說：“看著就不難，怎么玩？教我。”

時小羽就和他說了玩法，江越下了幾局，雖然都是輸，但一下子迷上了，就這樣兩個人下到凌晨三點，時小羽撐不住，故意輸他一局，死活不玩了，起身去房間睡了。等她再睜開眼，已經第二天中午，她從床上坐起，拉開遮光窗簾，陽光如刀子割著她的眼，她連忙轉身避開，想到晚上要見阿影姐，連忙去找江越和他說今晚見面的注意事項，卻在各個屋找不到人，只有大灰貓丟丟跟著她轉，她踏著拖鞋，去冰箱開了灌罐頭跪在地上，學著江越的樣子看著它吃。

這時她在餐桌看到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幾個不規(guī)整的大字：

“小爺幫你去報仇了！”